(' 隔天,杜守拙照例起了个大早,摆出慈祥老者应有的和善,招呼家里的年轻人来桌前吃早饭,“昨天晚上我没休息好,情绪有些激动。你们也不要在意啊。”
“没有,我有些急了,爸你也别在意。”杜秋顺着台阶下,颔首微笑,夏文卿不置可否,叶春彦还没有彻底清醒,茫然着用手支着头。杜秋凑近他,小声劝道:“反正也没什么事,你干脆再睡一会儿。”
因为要送汤君去辅导班,杜秋提前走了,然后是夏文卿,客客气气说了句慢用,再把椅子推上。饭桌上没了阻挡,杜守拙的眼神就直直射过来,叶春彦满不在乎对了一眼,猜他要发难。
杜守拙只定定笑道:“昨天她那样,把你也吓到了吧?”
“还可以,挺活泼的。你不就想要她这样,现在怕了?”
“你这个人啊,有本事,有脑子,可就是孤芳自赏,清高自冷,不识抬举,自以为把谁都看透了。那你到来说说,我们家现在是什么情况?”
“你定下的继承人还是杜秋。就是因为她是继承人,你才处处为难她,夏文卿不过是你用来刺激她的手段。原来你想看他们斗起来,还稳固你一家之主的地位。昨天晚上,杜秋认真起来,你也制不住。真逼急了她,六亲不认,不但要逼宫你,夏文卿也要完蛋。”
“有点道理。”
叶春彦冷笑一声,道:“最有道理的我还没说呢。之所以搞出这么多事来,堪称没事找事,就是因为你放不下这个位子,想让所有人围着你转,讨好你,应酬你,敬畏你。”
“敬畏敬畏,有敬才有畏。你敢说这家里有谁是真的敬你吗?噢,大概有一个,我女儿,难怪你喜欢和她一起。说到底,你骨子里就是个农民,把人当牲口来用,一边拿鞭子抽,一边在前面吊根胡萝卜。”
杜守拙站起身来,被他气得面红耳赤,“你竟然敢骂我。”
“别激动,不是在骂你。你看,杜秋是牲口,那我和她结婚,顶多就是个磨。她至少还是个哺乳类,我都不是个东西。你今天来找我,其实就是想挑拨我和她的关系,我们乱起来,你也能松一口气。”
“你要是个哑巴,日子会好过很多。”杜守拙又气又笑,一时间竟也拿他没办法,道:“你说的对,那你就跟我出去,看看我准备怎么挑拨你。跟我下馆子吃顿饭。”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怎么了?你有胆子骂我,却没胆子去跟我吃个饭?”
叶春彦愣了一下,却也想不到推辞的借口。
杜守拙带他去的馆子,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也太抬举了。窄门面,比他当初的咖啡馆也要少一个进身,装修也显得陈旧。门口的塑料帘子啪嗒啪嗒响着,客人倒还有一些。杜守拙选了个角落里的位子坐下,点了一盘炒菜,一锅鸡汤馄饨,两碗菜饭,也并不想问叶春彦的意见。他反正是个好养活的人,能盛进盘子的东西都吃。
先端上来的鸡汤馄饨,厚厚一层腻黄的油,冒不出烟来。叶春彦拿汤勺拨了拨,方便热气发散。他先给杜守拙盛了一碗。晾凉些,杜守拙也不客气,只吃馄饨不喝汤,嫌腻,怕肠胃受不住。
连吃了三个馄饨,他才道:“你也算是周到人。不过你真的了解你身边的这个女人吗?我的女儿杜秋,你知道她是什么样一个人吗?”
“不敢说有多了解,但我觉得夫妻间保持些私人空间也不坏。我也没兴趣控制她。”
“你看着话不多,嘴倒挺利的。我不是试图控制她,我是想要她恢复她的本性。她以前并不是这样的。你是真的不了解她,你们结婚也有一段时间了,你有没有发现她眼睛下面的那道疤?”
炒菜端上来,叶春彦原本是要夹菜的,略皱了皱眉,筷子又收回来。“我问过她,她是被同学的家长不小心推了一下。”
杜守拙哼笑一声,道:“看来她对你也不想说实话。这件事可没有那么轻描淡写。她读小学时候,福顺才刚起步,有了一些规模,但很多事都没那么顺利。那段时间是最困难的,因为有了一些钱,却没有关系,想做一些事到处都要求人。杜秋的一个同学的爸爸是小领导,也是我不好。我让她想办法和他拉近关系,这孩子眼巴巴地去讨好他们,结果他们根本不把她当一回事。一次她生日想请他来家里玩,他话都没听全就被他爸带上车,她想追上去,却被那人一推摔在地上,正好嗑到一块石头。别看那道疤现在浅,当时血流了她一脸,送去医院,医生说差一点眼镜碎片就戳到眼睛了。我当时就在旁边看着,那个恨啊,真的恨不得宰了那家伙。可又有什么办法呢?人在屋檐下,又不能和他们去闹。”
“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