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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师事务所的会客室是铺着地毯的,桌上摆着个‘请勿吸烟’的警示牌。杜秋就盯着这牌子抽烟,还让沈律师拿了个烟灰缸,搁在旁边。
叶春彦坐在她对角线的位置,时不时用余光瞄她。他是个欲要成为她前夫却不得的男人,这已经是第三次来见离婚律师了。他道:“你能不能面对现实?我们分居超过半年了。”
杜秋夹着烟,笑道:“分居不代表感情破裂。”
“那怎样才算是感情破裂?你要怎么样才能放我走?”
“别激动啊,你一直是个很冷静的人,激动证明你在意,在意证明我们的感情没有破裂。你还在乎我。”她朝旁边的律师使了个眼色,似笑非笑道:“沈律师,你觉得我们的感情破裂了吗?”
“我认为两位的婚姻还是有挽回的余地。叶先生,我建议你再考虑一下。”
沈律师个子不高,因为发福而显得格外稳重。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里,他难自持地流着汗。 他做这一行已经有十五年了,眼前是前所未见的局面,一切都是颠倒着来的。
没有家暴,没有出轨,没有财产纷争,极纯粹的感情问题,这个时代少有。丈夫说无法忍受妻子,连她万贯家财都动摇不了决心,他只是一味地要走。妻子自然不同意,连哄带骗,威逼利诱,哪怕用黄金打出一只金鸟笼,也要把他当孔雀关进去,只为她一人开屏。
杜秋道:“你看,律师都这么说。”
叶春彦扶着额头,完全是无可奈何,“律师这么说,因为你付了八十万给他。你花了这么多钱,就只是让他给你拿烟灰缸,然后让我们过来吸你的二手烟,吸到肺癌。”
“是嘛,我不记得了,那表明这钱花得很值。你说呢?”
“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别这么不高兴,春彦。仔细想想这一切都不是你先开始的?”杜秋叹了口气,在烟灰缸里按熄烟头,“如果你没有开车撞到树上,不就什么都不会发生吗? 那棵树知道我们分手,都会流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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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春彦从昏迷中醒来,先是尝到嘴里血的锈味,然后才看见左手的伤口。手被挡风玻璃的碎片刺中了,血流到袖口。他起先以为自己要残废,弯了弯手指倒还算灵活。伤得不厉害,只是看着吓人罢了。
他解开安全带,拉开门,从车里钻出来,踩在地上的第一脚就没站稳,朝前踉跄了两步,好在一个女人及时把他搀住。她的手挽住他的胳膊,抓得有些紧,碰到了他的伤口。
他吃痛,手立刻伸过去,搭在她的手上,松了松。手指碰到手指,都是一紧张,松开了。
天已经黑了,没有月亮的晚上,路灯也亮得含糊。他眯了眯眼睛,看清她穿的是一件灰白色的大衣,摸上去是很细腻的料子,应该是羊绒。不远处停着她那辆帕拉梅拉。
他终于想起来刚才的事了。他的车跟着她后面,没想到忽然从车上跳下来一个小女孩。他来不及刹车,只能转向,车就撞在树上了。好在这是条小路,两辆车都开得不算快,才没闹出大事来。
女人不再扶着他了,只是问道:“你还好吗?”
叶春彦摇了摇头,“不太好,我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她眯起眼,诧异中掺杂着些许怀疑。他道:“抱歉,我说笑的。刚才跳车的那个小女孩没事了吧?”
“没事,她是我妹妹,刚才和我吵架,脑子一热就跳车了。”叶春彦不搭腔,她继续道:“先生,这件事确实是我的责任。你的所有医疗费我都能报销,你的车,我也可以赔一辆新的给你,包括后续你的精神损失费,但是今天的事故,我们能不能私了?我想着对你也是有好处的,钱的方面肯定能满足你的要求。”
“为什么?不私了还能走保险。”
“是一些私人原因。”
他多少来了些兴致,道:“麻烦具体说一下,要不然我不太能同意。”
“这算是一些家事,我不想事情闹大。”
他本想笑话她,这世上有多少人有关心她的家事。但他又瞥见她黑色跑车。这是一座很大的城市,可以容得下许多富贵的人家。兴许她就是呢?他没有再往深处想,到底还是受了伤,精疲力尽了,仅有一点的精神让他还是起了戒心。到底只是陌生人,说不清她在想什么。他道:“如果可以的话,还是报警吧。”
她的眼睛眯了眯,一种克制得很好的心烦意乱。 她说话还客气,道:“你不觉得耽误时间的话,那就报警吧。我没意见。”她说着便打了电话,说明了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