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是两次。 姜洄别过脸，不敢看祁桓的脸色，怕看了就说不出下面这句话。 祁桓静静地凝视她，等她把话说完。 姜洄想通了一件事，祁桓真正喜欢的，是另一个姜洄。她们是同一个人，却也是性情迥异的两个人。她没有另一个人的记忆，却和她有着不同的性情。 此刻的姜洄觉得，自己就像偷了本不属于自己的感情一样。祁桓的感情太过沉重，她背负不起偷窃与欺骗的负罪感。 “你想明白了……也好。”祁桓低低叹息了一声，却没有想象中的轻松，心头反而更加沉重酸涩。 可太阳还未落山，看到她的手放在别人手中时，他便发现，自己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豁达。 姜洄放下笔，长长舒了口气。 还有最后那四个字应该也看到了吧。 “郡主，郡主！”夙游急急忙忙地跑来，“昨天带回来的那个姑娘，刚刚醒了！” 今天一早她将鸢姬带回来，便让夙游帮忙照看，让她一醒来便通知她。 姜洄和夙游刚刚离开，祁桓便也进了院子，他是来告知姜洄，景昭醒了。 这可是祁桓的心腹，必须好好利用。 他上前几步，捡起了毛笔放在笔架上，不经意便看到桌上的竹简，还有竹简上的字。 ——远离祁桓。 “呵。”他冷笑了一声。 他又做错了什么，值得郡主煞有介事地“记仇”？ 难道他为她舍生忘死，就比不上那人多放了一碗血吗…… ------------------------------------ 烛幽 上 她身上的伤看似恐怖，其实都是皮外伤，多是逃跑时磕碰擦伤，未伤及筋骨，因此还比景昭更早恢复清醒。 姜洄极有耐心地等鸢姬吃下小半碗粥，给了她足够的时间去思考如何应对眼下的局面。 鸢姬咬着唇，从床上起身，向着姜洄盈盈拜倒。 姜洄虚扶一把，“你有伤在身，不必多礼了。姚泰如此宠爱你，为何突然要派人杀你。” 姚泰年过五十，患有头疾，药石无灵，每到夜里就辗转难眠，唯有鸢姬的歌声能让他缓解疼痛，安眠一夜，因此在姚府，鸢姬虽只是个身份卑下的妾室，却无人敢怠慢半分，谁都知道，鸢姬是姚泰的命脉。 “因为司卿大人想杀我灭口……”鸢姬犹豫许久，终还是道出了实情，“主掌祭典之事的，本是宗伯大人，只是十日前，祭典配殿起了一场大火，许多祭品因此付诸一炬，看管祭品的贞人也葬身火海。宗伯大人不敢声张，转而向司卿大人求助，以鉴妖司的门路，从鬼市购得一批祭品，以做祭典之用。” 鸢姬答道：“正是。” “这……此事未曾听闻过。宗伯大人拟定的祭品，只说要一百零八盏逐水花灯，可没有指明要什么样式的花灯。” 这就是如今武朝的贵族，人人都只顾自身眼前利益，却看不到大祸在即。 “司卿大人昨日听说是福蝶花灯导致朱阳花逆时开放，便害怕郡主早晚会由祭品的线索查到他身上。”鸢姬说着一顿，声音弱了三分，“那批祭品，是我奉司卿之命采买的。” 鸢姬心头一跳，怯怯地抬眼看向姜洄，姜洄的眼睛清澈而明亮，让她不由得心生敬畏，只觉得自己无所遁形，仿佛被人看穿了一切。 在原先的轨迹中，是身为奴隶的祁桓救驾有功，而祁桓本就是姚家的家奴，帝烨赏赐祁桓，便给了他一个 鉴妖司在姚泰治下向来是疏于职守，祁桓又只是一个奴隶，姚泰对他也心存不满，所有人都借口捉拿修彧才是当务之急，对他不理不睬，因此祁桓查案处处受阻，直到半个多月后，才发现了朱阳花与福蝶花灯的联系，并将此事以书面形式上报。 而这一次与前世不同，姜洄在第二日便上鉴妖司，指出福蝶花灯乃问题所在。姚泰可以不在乎一个奴隶祁桓，却不能不在意高襄王。他并不相信姜洄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能有什么本事和心机，他认定这背后是高襄王在推波助澜，剑指姚家。 姜洄若要顺着花灯的线索追查，只怕还没查到源头，便已经被姚泰斩断了线索。而没有证据，她更不能直接登门去抓姚泰的人。因此敲山震虎，打草惊蛇，走祁桓的路子，逼着姚泰先动手，她才能“救”出最重要的证人。 姜洄上下打量鸢姬，虽已知道内情，但还是问了一句：“你一个弱女子，姚泰有心杀你，你如何能逃出姚府？” “呵，姚泰心狠手辣，自己的儿子却是个情种。”姜洄嗤笑摇头，姚泰老谋深算，却被自己的儿子暗算，“鸢姬，你可愿意将自己所知的一切供出？” “他救了你，你不想害他是不是？”姜洄叹息一声。 姜洄问道：“那以你所知，他做过的一切，是否触犯了武朝律法？他对你好，对他人又是如何？他是善人，还是恶人？他该不该杀？” “我……”鸢姬声音轻颤，眼中浮起了淡淡的水雾，“我也不知道。我不懂武朝的律法，我只知道，他救了我，便于我有恩……郡主，你教教我，若一个救世济人的善人伤了你，你会因为他的大善而原谅他对你的伤害吗？若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救了你，你会因为他的大恶而忘记他对你的救命之恩吗？” 她曾说过，人不分贵贱，只分善恶，但善恶之分，又谈何容易。 姜洄回过神来，“你想让我保住姚氏长公子的性命吗？” 姜洄看过姚氏的罪状，她很清楚，那位长公子并不无辜，他手上沾的血腥，并不比姚泰少，只是狠毒之人亦有一丝柔情，他竟对父亲的女人动了心。 鸢姬眼中的光一点点暗了下来。 “我可以给你时间，但是姚泰不会等太久。”姜洄说道，“他寻你不见，必然会狗急跳墙，发动鉴妖司的力量来寻你，你藏在这里的事瞒不了多久，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杀了你。你想想吧，姚氏长公子对你的恩，值得你用自己和他人的性命来回报吗？” 当年调查所得，不过寥寥数句——祁桓救鸢姬，得姚氏九大罪证，献于太宰。姚氏灭，祁桓升。 姜洄心思不属地走着，没留意便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她退了半步站稳，仰起头便看到祁桓有些冷沉的俊脸。 “你怎么静悄悄站在这？”姜洄皱眉问了一句。 姜洄隐约觉得祁桓有些古怪，却没心思多想，她此刻有些提不精神再去问另一个人了，意兴阑珊地摆摆手：“让他先好好休息吧，我明日再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