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凄凉寂静的义庄中,在房门口处,突然出现了一个身着黑衣之人,连面容也被黑纱遮住,看着犹如幽魂野鬼,说不出的诡异。原本因为周一仙等三人的到来而有了几分人气的义庄,因为此人的出现好像又变得阴森凄凉了起来。 鬼先生目光扫过周一仙和野狗道人,并没有多作停留,最后落在小环的脸上,倒是细细打量了一番、片刻后,他的身影从门口飘了进来,如鬼魅一般,瞬间便越过了周一仙和野狗,站到了那义庄房门前。 鬼先生凝视着小环,又看了看旁边那些灵位木牌,阵阵阴风从他身边幽幽吹过,让他的袖子也轻轻飘动了几下。 小环犹豫了片刻,看了看自己身旁那几口棺材和那些灵位木牌,道:“有一点……” 小环被他沉静而阴冷的目光看着,心里隐隐有些发冷,但还是鼓起勇气道:“就是感觉它们有点可怜。” 小环又向后退了一步,皱起眉头,看起来有些不太自信,迟疑着道:“也不是太肯定啊,就是……就是觉得好像有人在这里叹息哽咽之类的,我想把木牌收拾一下,或许会好一点。” 这时周一仙和野狗也都看出有些不太对劲了,周一仙在后头赔笑道:“莫非是我们打扰了尊驾,那可对不住了,我们这就走。” “哎哎。”周一仙连忙答应,然后对着小环拼命招手,鬼先生身子向旁边移动了两步,让开了门口位置。小环有些紧张地从他身边走了出来,瞄了鬼先生一眼,然后和周一仙野狗赶忙走出了这座义庄。 …… 一个黑衣男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身旁不远处,同样也站在这个街角,微微抬头,眺望着远处的青云山脉。一只灰毛猴子则是蹲在他的肩膀上,向四周张望着。 鬼厉也没回头看他,仍是保持着眺望远方山峰的姿态,同时口中道:“多年未见,道长你没怎么变啊。” “看看热闹而已。”鬼厉道,“道长你呢?” 鬼厉转过头来,两人对视了一眼。 苍松淡淡地道:“没想到竟有一日,我会与你一起站在这里眺望青云。” 苍松目光微冷,也是冷笑,道:“有何不同?” 苍松慢慢转过身去,再一次凝望着那片巍巍山脉,低沉着声音道: 猴子小灰蹲坐在鬼厉肩头,这时忽然“吱吱”叫了两声,一手摸了摸鬼厉的头,一手指向了青云山。 “从小……长大的地方……” 青云山,大竹峰。 田不易当然知道那是为了什么,当前天下浩劫就在眼前,谁也不知道那些可怖的兽妖什么时候就攻了进来。在苏茹的几番相劝之下,为了弟子宋大仁的幸福,田不易终于还是放下面子去了小竹峰一趟,为宋大仁和文敏向水月大师提亲。 田不易当然是勃然大怒,在小竹峰静竹轩里便与水月大师大吵一架,险些动起手来,最后还是苏茹强行将他劝回了大竹峰。 宋大仁不敢顶撞恩师,口中唯唯诺诺,但不以为然的表情却写在了脸上,显然仍对小竹峰的文敏念念不忘。田不易看了更是生气,骂得更是狠了,到了最后宋大仁几乎像是怕了猫的老鼠,整日里东躲西藏,不敢再见师父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若有所觉,眉头一皱,向守静堂外看去,远远只听见天空中传来破空之声。 萧逸才脸上带着一丝微笑,拱手道:“见过田师叔。” 萧逸才微笑点头,随即向四周看了一眼,微感诧异,道:“田师叔,怎么如此冷清?大竹峰诸位师弟呢,怎么都没见到?” 萧逸才一怔,听出来田不易语气中似有几分不快,但他城府颇深,倒也没在脸上表露出来,只微笑道:“原来如此。田师叔,我今日是奉恩师之命前来拜会师叔,有一件事向您询问一下。” 萧逸才微微一笑,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田不易。田不易会意,道:“那进去说吧。”说着转身就要向守静堂里走去,萧逸才跟在他的身后。忽然田不易身子一顿,猛地回头,却是向厨房方向望了过去。,不由得问道:“怎么了,田师叔?” 萧逸才听得莫名其妙,不由得又向那边看了一眼,只见那边寂静无声,并无任何异常。当下心里也没多想,就跟在田不易身后走进守静堂去了。 只见他默默向守静堂方向凝望了一会,随即转身,推开厨房的门,走了进去。 这情景瞬间和记忆中的画面重合了起来,如一记重拳狠狠地打在鬼厉的心口,让他屏住了呼吸,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 转过身,他看到了熟悉的灶台,又看到了灶台上竟落着几点油渍。也不知是谁现在做事不精心啊,粗心大意,又或是滑头偷懒。 他的身子忽然僵了一下,好像察觉到哪里不对,慢慢站直了身子,摇摇头,向门口走去。 片刻后,鬼厉忽然身子又是僵了一下…… 大竹峰弟子居处,沿着回廊缓缓向里面走去。 在记忆中,往昔这里最经常听到的,除了师姐田灵儿的清脆笑声,便是杜必书略带沮丧的叫嚷,因为他必定是又输了一次打赌。然后各位师兄们的笑声都会响起,一起嘲笑着他。而年纪最小、最不起眼的那个小师弟,一定是在角落中会心地微笑吧? 鬼厉的脸色从开始的漠然渐渐柔软下来,曾经阴郁森冷的气息悄然退去,原来过往的时光如此刻骨铭心,多年之后还是无法忘却。 他站在这淡淡阳光照耀的走廊间,在回廊低矮的栏杆上缓缓坐下,大竹峰和煦而温暖的阳光照着他的脸庞,一如十年前的模样。 何大智和杜必书两个人低声说话,慢慢走了过去。杜必书手上还提着一只木桶,里面盛着半桶水,旁边搭着一块抹布,看上去似乎要去做一些清洗工作。未几,他们走到了一间房门口上,杜必书向何大智耸了耸肩膀,何大智笑了一下,两个人一起走了进去。 鬼厉悄无声息地飘了过去。 屋子之中传来水声,随即杜必书与何大智的声音传了出来:“四师兄,你倒是说说看,都这么多年了,师父为什么还要我们打扫这间屋子?这不是存心让我受罪吗?” 杜必书嘿嘿笑了两声,道:“我怎么敢去惹师父?只不过小师弟都已经离开十多年了,师父却还是吩咐我们把这里保持原样,天天打扫,真不知道他老人家心里在想什么啊?” 屋中何大智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师父这些年来虽然从未说起小师弟,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他老人家心里是最疼爱小凡师弟的。” 窗外,鬼厉的神色木然,身子也挺直着,只有两只手握紧成拳,越握越紧。 你在时光中迈出的脚步,跨过的道路,多年之后,还记得回首遥望吗? 阳光暖暖照在身上,却仿佛置身冰窖! 他摇摇头,与杜必书一起离开了。 他的动作很慢很慢,似乎手上有千钧重压,就连他脸上的神情,似乎也是喘不过气来的样子。可是,那一种奇异莫名的感觉,像是无形的力量,终于推开了这扇门! 熟悉的床和桌椅,还有墙上挂着的、多年后已经略带枯黄颜色的字幅,甚至连桌上摆着的水壶茶杯,看上去也和当年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