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灵儿又道:“你自己记住要多用点儿功,争取早日和那个臭屁林惊羽打个平手,不过你再练也是比不上齐昊师兄的,那就不用想了吧。”说到这里,她手一挥,叮嘱一句,“要保密哦。”说完走出房门,快步消失在黑暗中。 一句话十三个字,每一个字都重重地击在张小凡的心头,他的脸突然失去血色,下意识地抓紧了手中的那张白纸。 …… 柴火噼啪噼啪地在灶间响着,明黄的火焰像在木头上狂舞的妖灵,映红了他的脸庞。张小凡拿着一根细柴做烧火棍,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灶间柴火,怔怔出神。 这一句话,他在心间默诵了千遍万遍,每读一次就伤心一次。他知道这样很傻,师姐其实没有恶意,只是说出了大家公认的事实而已。 “哎呀!”张小凡惊叫一声,向后跃开,原来他出神时灶火烧着了他手中的细柴,沿路而上灼伤了他的手。 “呜、呜、呜。”几声叫唤在门口处响起,张小凡听出那是大黄的叫声,只是搞不明白平日的“汪汪汪”怎么会变成了“呜呜呜”。他走出门口看去,不觉失笑,原来大黄与小灰打闹,口中咬着一根黑色短棒,短棒的另一头被小灰抓在手中,用力拉扯,双方争执不下,大黄口中叫唤,但咬着短棒含混不清,便成了奇怪的“呜呜呜”。 大黄与小灰对看一眼,一个咆哮一声,一个大做鬼脸,然后小灰跳上狗背,大黄背着它从张小凡面前大摇大摆地走开,大有蔑视之意。 张小凡叹了口气,忽地心中一动,快步走到灶边,把这黑色短棒当作烧火棍拨弄了几下,居然极是称手,而且这短棒不知是什么材质,火烧不着,也不传热,烤了半天还是凉丝丝的。张小凡连连点头,心想这个正好使用。 这一日午间,大竹峰众人坐在用膳厅中,田不易最迟走了进来,坐到位子上,抬眼向众弟子看去,当目光落到张小凡身上时,他停了一下,张小凡低下了头,田不易随即移开了目光。 众人默然,只有宋大仁赔笑道:“是,师父大展神威,出手惩戒那两……” 众人一片沉默,只有张小凡突然抬起了头。 众人面有苦色,却一个字也不敢说,田灵儿小心翼翼地问道:“爹,那我就……” 田灵儿嘴一噘,正要说话,却被母亲暗中扯了一下。她转头看了看苏茹眼色,原本到口边的话又缩了回去。 就这样,时光匆匆,大竹峰平静的氛围下,又笼罩着一层前所未有的紧张,所有的弟子都专心地修习道法,除了一条悠闲的黄狗、一只调皮的灰猴和一个无聊的厨子。 “汪汪汪!” …… 猴子小灰“嗖”的一下跳到大黄狗的背上,早已蓄势的大黄撒开四条腿就跑,张小凡追之不及,眼睁睁地看着小灰做着鬼脸,把一块香喷喷的肉骨头放到大黄的嘴里。大黄兴奋得狗颜大悦,若不是两排牙齿要咬着肉骨头,只怕早就笑得狗牙也掉下来了。 张小凡一脸沮丧,愤愤不平地走回厨房。自他十四岁那年掌管厨房,手艺令所有人刮目相看,而大黄以其“得道老狗”的道行,也忍不住垂涎张小凡手中美味,尤其是张小凡用来熬汤的肉骨头,喷香鲜美,更是大黄梦寐以求的大餐。 两年时光,匆匆而过,实际上也就是一年半的时间,张小凡已长成了十六岁的少年,个子更高,如今已比师姐田灵儿高出半个头了。这段时间里,因为田不易当初的严令,大竹峰上所有的弟子都闭门苦修,除了下山游历的老六杜必书,便只有张小凡这个厨子最是清闲了。 他心中疑虑,但终究没有去问田不易,而宋大仁、田灵儿等人一直专心闭门修习,无暇顾及他事,和他最要好的杜必书又下山去了,所以他只把这个问题藏在心间。可是接下来却有一件大大的难事摆在他的面前,田灵儿私下给了他第三层的法诀,他很清楚这是大犯门规的事,可是,每当夜深,他独自一人站在小院中仰望夜空时,都会想起一句话: 几个夜晚的思索纠结之后,他终于还是开始修习第三层的法诀。阳合德,气钟于子,化生万物者也。”(语出《汉书·律历志》) 张小凡入门至今也有五年了,这些事自然在与师兄们谈话间听了无数次,而且很明显地,所有的师兄都把他划在了“稍差”的那一类。 不过这绝不是他发现了什么,而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他在发呆。 张小凡全身忽地一抖,刚才脑中闪过人血融接的念头令他自己都觉得惊恐。这些年来,他已慢慢地淡忘了当年那一次幽谷之行,只是偶尔深夜梦回,却会突然梦见那次古怪经历,醒来后便是一身大汗。 张小凡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但是幸好他还有一个方法能够平静自己悚然的心——大梵般若。 “啪!” 张小凡一跃而起,只见在门口处站着一个人,中等身材,精干相貌,笑容满面,背着一个小包袱,不是许久不见的六师兄杜必书又是谁? 张小凡快步走了上去,用力抓住杜必书的肩膀,笑道:“六师兄,怎么去了这么久,我们大家都很想你呢。” 张小凡随即问道:“师父、师娘知道你回来了吗?” 张小凡心里高兴,连连点头。杜必书摸了一下他的头,忽然悄声道:“走,陪我去见师父。” 杜必书苦着脸,道:“师父当初让我下山,说好了一年为限,可是我多玩了,呃,不是,我多寻找了半年时间,才找到好的材料炼制法宝,只怕要被师父骂了。你陪我去吧。” 杜必书干笑道:“呵呵,我当然是先来看你的,小师弟,走吧,走吧。”说着拉着张小凡就走。 晚饭时分,大竹峰众人这两年首次大团圆,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待众人坐定,田不易仍是一脸怒气,众弟子在与杜必书打完招呼后,都忍不住悄悄地问他:“老六,怎么师父见了你就生这么大的气?” 这时,坐在对面的田灵儿终于忍不住了,第一个向田不易问道:“爹,六师兄好不容易回来了,你怎么还生这么大的气啊?” 杜必书张了张嘴,呐呐说不出来,举目向师娘苏茹看去,却见苏茹微笑道:“必书,你就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吧,也让大家知道一下你师父为什么生气。” 众人个个眼睛也不眨,直直盯着,生怕漏掉什么一样,用膳厅中,一时安静至极。只见在饭桌之上,放着三个用不知名的坚硬木料做成的有半个拳头大小的东西,呈六面正方形,通体白色,上边还雕刻着各种点数,却是三个骰子。 杜必书满脸通红,田不易看着他,一脸怒气,口中怒道:“朽木不可雕也!” 田不易瞪了徒弟一眼,对苏茹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是用这个去行骗?” 田不易怒气兀自不止,道:“你高兴了?哼,你修炼其他的倒也罢了,如今炼出了一副赌具出来,等到一个月后的‘七脉会武’比试,你这上台一亮相,我还有脸吗?” 田不易忽然一震,转过头来看着苏茹,苏茹轻叹了一口气,对杜必书道:“必书,你是知道的,我与你师父从来也没有强迫你们一定要像其他各脉师兄弟一样修炼仙剑,但法宝往往关系甚大,你们自己要小心行事。” 苏茹又看了一眼丈夫,然后对众人道:“时间过得真快,下个月就是‘七脉会武’大试了。到时候我们会一起去长门所在的通天峰,你们早些做准备吧。”说到这里,她美丽温柔的脸上忽地一肃,疾言道,“这一次可不要再让我和你们的师父失望了,知道了没?” “师……师娘。”夹杂在众人响亮的回答声中,一个不协调的微弱声音冒了出来,苏茹看去,见是最末的老七张小凡,皱了皱眉,道:“怎么了,小凡?” 苏茹一怔,瞄了田不易一眼,脸上浮起了笑容,微笑道:“是啊,你不也是大竹峰一脉的弟子吗?”冷语道:“反正有九个名额,就算给笨蛋一个,还是浪费了一个,不用白不用。” 张小凡见师父没有责怪,也就没赶大黄出去(实际上是赶不出去,一张床大黄占了一半,小灰占了一半的一半,便可以知道这个屋子主人的心情了)。 他心中一动,隐隐觉得小灰似乎对这根烧火棍很感兴趣,不过他现在可没心情去想那么多,他心中完全被师父意外地允许他去参加“七脉会武”的喜悦充满了。 说到这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低声自言自语道:“不过真的上台比试,只怕会给师父他丢脸吧。算了,该怎样就怎样吧。大黄、小灰,你们说是不是?” 张小凡抬眼看去,却见小灰心思都在大黄的皮毛里,细心地抓寻虱子,只叫了几声来应付他,而大黄更干脆,连两只狗耳朵都耷拉下来,看都不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