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和悲恸凌驾于她的身体，她想要尖叫、哭喊，但这些都没有意义。地下室里，没有人听得见她的呼救声。 她咬紧牙关，绷紧全身的肌肉，拖着那条没用的腿，一步步地爬了过去。 摔倒，再爬起来。摔倒，再爬起来。 满地狼藉，到处都是碎片，碎玻璃渣扎到了她的腿，坚硬的地面裂开一张满是獠牙的嘴，将她吃了进去。 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在不久以前，这里还是他们的家，是新生活的开始。 或许她都从来都没有过家。幸福只是幻觉，她不配拥有幸福。 年轻男人满脸血污，陷入昏迷。 但是现在她见到了他最狼狈、最不堪的样子。 这并不完全是化妆。这场戏拍了好多条，他磕磕碰碰，每一条拍完都把旁边的人吓得不敢喘气。 “他是个废人、疯子，根本写不出剧本。” 她将他抱在怀里，搂着他的头，帮他清理伤口。他的血沾满她的手、她的身体。她低下头，聆听他微弱的呼吸声，颤抖的嘴唇贴住他的眼皮。 没有人能够再将他们分开。 终于喊了卡。 地下室乱得几乎让人害怕。满地的残渣、碎玻璃，被打烂的家具，沾满血的地毯。奄奄一息的白光从窗帘的缝隙里勉力挤进来，灰尘在光线下飞扬。 金静尧睁开眼睛。 她闭着眼睛，还在流泪，哭得指尖发颤。手在抖、浑身都在抖，像震颤的大地，地心深处的心脏缓慢地跳动。 她好像很爱他，汹涌的、源源不断的爱意。 阳光一寸寸地爬上斑驳的墙面，照过黎羚的脸。泪水漫过她的双眼，像最纯净的钻石。 也许没有，应该没有太多人见过她哭得这么伤心。 所以，金静尧其实不知道，为什么她拍自己的电影，总是在哭。 她哭了太多次，以至于让他产生怀疑，她就像是吞下毒药的美人鱼，会在日出时融化。 每一次在片场看到她哭，他都会觉得心脏不是很舒服。 金静尧在她怀里轻轻地动了动，其实没有真的想要做什么，已经令对方产生恐慌。 她入戏太深，还没有能从阿玲的角色里走出来。 不知为何，他感受到一种微妙的、接近于疼痛的幸福。也许他也没有出戏。 还是很咸。 监视器前的人，都屏息望着镜头里的一对男女演员。 黎羚在哭，哭得几乎忘我。而金静尧被她抱在怀里，反而十分冷静地看着她。 假如他现在要扳过她的脸去吻她，或许也不会太让人奇怪。 金静尧微微起身，反过来抱住了她，轻轻拍黎羚的后背，对她说：“没事的。” 他的语气也很温柔，只是淡淡地透出了一种有别于周竟的冷淡自持和清醒。 泪眼迷蒙之中，她抬头望向他。视野太朦胧，令这张满是血污的、伤痕累累的面容并不太吓人，反而有种残缺的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