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见愁大步向前,走进结界时连看都没看莫洛宥与卢夕蝶一眼,直直往内走去。张晟的步伐就没那麽坚定,但最终还是带着那一大群人走入结界。 顾子肖正站在公理祠坍塌的砖瓦上,用符咒造成一个简陋的防护罩,浑沌在他身边,不断把邱妞儿等人撞开。 「要打就打,废话别那麽多,我不想听。」顾子肖迅速地道,他刚才已经听邱妞儿骂了不少话,现在烦躁得很。 「你刚才那个问题,对我来说就是废话。」顾子肖笑了出来。 「你指责错人了吧。」顾子肖敛了几分笑,「我和我师姐一年才见几次面?她能教我什麽?也不想想平时我跟谁走得最近,再来骂人。」 「……你到底为什麽要这麽做?」张晟颤着声音问。 望见张晟瞪大的双眸,顾子肖叹了一口气,道:「视为亲弟的人、杀了视为亲姐的师姐,你一定很希望我是有什麽苦衷、而不是什麽单纯讨厌吧?如此一来,你就可以原谅你自己,原谅太迟钝而没注意到……」 众人看不到也听不见浑沌,被它撞得七荤八素,有些已被撞断一条胳臂或一条腿,倒在地上起不来,顾子肖看着狼狈的人们,彷佛在看一出好戏。 娄津斗红了眼,恨不得马上将顾子肖碎屍万段,但卢夕蝶挡在中间,她不想与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卢夕蝶为敌。 血见愁握紧缠在腕上的软剑,迟疑着要不要冲上前。 「是师父。」顾子肖发出气音。 赵伨天凛着脸大步向前,一手握着黑陶埙,力量大得关节泛白,像要把它捏碎一般。他冷冷地道:「你没有什麽想对我说的吗。」 见赵伨天不断靠近,卢夕蝶轻道一声师父,往两侧让开,依然戒备张晟与娄津斗两人。 但卢夕蝶放松不到几秒,马上倒ch0u一口凉气,他明显看见张晟与娄津斗,前一刻眼中还满溢出愤怒与憎恨,下一瞬却全成了惊愕。 噗! 卢夕蝶猛地回头。 「好、好一个正气凛然的赵前辈!」他咳出一口血,奋力後退拉开距离,剑刃脱离他的身躯,一道鲜红随之喷出。 「是夕蝶的软剑。」娄津斗道:「我才在想,夕蝶今天怎麽不使剑,原来是借给她师父了。」 「快、别让他跑了!」娄津斗从震惊中回神,嘶吼出声。 然而,另一边的尖叫声令他们一愕。 易末萦转头一看,胡允儿心口被莫洛宥的纸伞戳出一个大洞,身t已不再动弹,悬挂在伞上。莫洛宥似乎受了不小的伤,愤愤ch0u回伞後,勉强用纸伞撑着身t不倒下。 像是感知不到疼痛一般,莫洛宥挣扎着从地上站起,在断口附近扎了几根针,缓解喷涌的鲜血。 胡妹儿似乎是被推倒的,抛家髻散开,模样有些狼狈,却更加妩媚动人,她坐在地上,抬起头,眸子轻轻一扫莫洛宥,「怎麽?我与你有何怨?」 「你答应过我不报仇。」莫绍庭低声道,声音平缓却令人不寒而栗。他的白衣被儿子的血染红一大片,那朵重瓣茉莉上也溅了不少。 不少原本要去追顾子肖的人被这边的对峙x1引目光,卢夕蝶一边祈祷师弟可以成功逃离,一边忍不住地望向赵伨天,他的表情不像刚杀了人,更不像刚失去一个徒弟。或许,是因为顾子肖确实还没si吧。 「师父,」对上视线的瞬间,卢夕蝶转而盯着地面,他没有受伤,声音却听起来b濒si之人还虚,「您向我要了我平时防身用的软剑,就是为了杀师弟吗?」 浑沌怎麽样也是撞不破结界的,它只能背着负伤的顾子肖,拼命闪躲攻击。 它稳稳地降落在莫绍庭面前。 一旁的莫洛宥突然问了一句:「父亲,当年你预见了我会出事, 莫绍庭看了儿子一眼,没有回应。 莫绍庭此刻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穷奇,即便听到莫洛宥站起时发出的衣服摩擦声,他也没当一回事。 软剑狠狠刺入莫绍庭左肩胛骨下方,避开了心脏、刺穿肺部,莫绍庭没想到儿子会对自己下毒手,惊愕的同时,用他的灵力维持的那角结界消散了,没过多久,整个结界都崩塌瓦解。 「连呼x1都是一种折磨对吧?」莫洛宥蹲下来,对他的父亲道:「当初我也是……不,当初我可b这痛苦多了。」 她并不希望增加伤员,坦白说顾子肖的事与翼火林一点关系也没有,既然他受重伤没了威胁x,当务之急就是解决地面上更危险的穷奇。 她的弟弟邱浦一看此景,先摇摇头、叹息姐姐的冲动,化作一道青光上天。 莫洛宥捡起自己的右手,接在断口处,用数根银针固定住,他看了一眼天上的龙,又看了一眼公理祠,「狴犴,你的脾气可真好,祠堂倒了都没发难。」 即便结界已经消失,被两条龙包围的浑沌也无法逃出去,最後它往地面一冲,站到穷奇身边,一抖身子,顾子肖正好落在莫洛宥身上,把他刚接好的手弄歪了。 莫洛宥从身上推开顾子肖,把手重新接好,看了一眼浑沌,「但它是故意的。」 众人向四周退开,把战场让给两大凶兽与两只龙。论t型,凶兽是b龙庞大得多,但龙爪能轻易在穷奇身上留下血痕,这点就b刚才众人的攻击有用多了。 莫洛宥那句话的音量不小,有些人听见後也跟着看了过去,当他们惊觉可能被骗时,从他们身後窜出大量白烟,直接吞没了所有人。 白烟散去後,地面上的人都倒在地上,没了意识,凶兽与那两人早已没了踪影。邱妞儿与邱浦变回人形,确认所有人都只是睡着後,立刻想到莫洛宥口中那个该支援的人是谁。 邱妞儿等人遇见穷奇的那座荒山,原本确实存在两个家族:九迭山庄与落魂幽谷。 山庄附近树妖多,花妖也多,道路窄小、崎岖不平,要是下一场大雨,摔一跤都可能跌落悬崖。他们一家都姓施,没人知道他们究竟是人是妖、是打哪来或从哪一个家族分出的旁支,只知道他们修的术法,能将si物变作自己的傀儡。b如山庄附近的植株就被他们砍了一轮,成为傀儡。 孟家人以通灵闻名,他们天生白眼,看得见长江明月,却看不见人,只看见白se生灵,黑se亡魂,各个妖族又有不同颜se的魂魄颜se。 在那之後没多久,翼火林前任林主带领着众飞鸟,凤凰真火不眠不休地烧了几天的山,把施家人与傀儡都烧成灰烬。当他们去山上收屍时,灰烬早已被吹飞,他们踩在焦黑的土地上,什麽也没找到。 顾子肖一醒来,发现自己身边雾茫茫的,什麽也看不清,他一0x口,伤处被包紮好了,也不再发疼,便不再多留意。 「有人吗?」他喊了一声,却只听见一声声回音。 魂牵梦萦走到顾子肖面前,开口便问:「伤口还痛吗?」 听见这个说法,魂牵梦萦笑了出来,「很不巧,这里确实是我家,我是落魂幽谷的人。」 他脑中闪过一个想法,屍山血海不会刚好就是九迭山庄的施家人吧? 顾子肖笑了笑,道:「我在嘲笑那些灭你门的人啊,有漏网之鱼,哪算灭门?」 「为什麽要救我?」顾子肖突然问道:「让我si得痛快点不好吗?背着两条人命,活着会很累的吧。」 「狴犴判了我师叔合理。」顾子肖在提到王涉时,想起他被穷奇吃掉的模样,不由得颤了一下,「现在所有人都认为我该si,你……」 想起妹妹,顾子肖像想起什麽难受的事,声音有些空洞、不切实际,「顾予?她会说自己吓傻了,什麽也不知道,再私下偷偷告诉当事人她看到了什麽……我不敢在大家面前说出来,对不起没帮你说话。一脸好无辜的样子……」 「你为什麽会记得这些事?」魂牵梦萦很是惊讶。毕,他从怀中拿出一把泛银光的bang状物,猛地往自己x口刺。 「你想自尽?」魂牵梦萦揪起顾子肖的领子,语气带了点怒意,「si了好让那些误会你的人开心吗?他们现在都把你当敌人,对付他们最好的方法就是活得b他们幸福,你在想什麽?自杀这种最蠢的方法,又不能解决任何事,让那些人说你畏罪自杀吗?」 「告诉你,你就是si了,我也能把你的灵魂抓回来y塞回你的身t,让你si不了,但能感受到身t的疼痛。」魂牵梦萦咬牙切齿地道,甩开顾子肖的领子,走到一旁去捡那把刀子,这才发现,那不是什麽刀子,只是一张摺成刀子的形状、并会闪烁如铁器一样光芒的符纸。 「我可不想si。」顾子肖笑出眼泪,看见魂牵梦萦捡回那张符咒递给自己,他伸手接过,「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我快si了,你会有什麽反应,没想到、没想到你……真有趣。」 顾子肖又笑了出来,他突然伸出手去解魂牵梦萦脸上的布条,本以为会被拍开,没想到魂牵梦萦没有阻止他,反而在他遇到解不开的结时出手帮他。 那人手握着一把纸伞,缓缓走了过来,顾子肖认出那是莫洛宥的纸伞,他站起、跑了过去,一边喊着:「喂,你还活着啊?也是,断一只手而已,不过你那样扎针我看了都疼……」 「顾子肖!别过去!」魂牵梦萦本就想阻止顾子肖过去,只是他伸手没能抓住顾子肖。顾子肖听见这声喊,回头看了魂牵梦萦一眼,问:「怎麽了?」 两道传送阵发出的金光,莫洛宥被传送出落魂幽谷,魂牵梦萦则与顾子肖站在一起。 土里窜出许多树根,将两人拖进地底,随後一切又都恢复宁静,连原本大量的血腥味都消失了。 卢夕蝶独自走在街上,昔日热闹的市集,现在却是如此冷清。 胡允儿替胡妹儿挡下的那击直入x口、却没有刺中心脏,身为狐妖,或许当下立刻治疗还有机会救回,但他们几个医者都被迷昏,只能在醒来後,万分懊恼地看着胡允儿冰冷的屍首。 邱妞儿过度思念王涉,身染重病,至今仍卧床不起。 那年後,卢夕蝶没收到任何师弟与情人的消息,而今面对殷祤的丧礼,她竟然感不到悲伤,只是觉得凄凉。 卢夕蝶买了一只糖人,想着师弟一定会喜欢,但走了几步才又想到,顾子肖已经不在清音镇、也已经不是自己的师弟了。赵伨天一剑刺入顾子肖的心脏,回来後宣布与他断绝师徒关系。 「你是……柳熙?」卢夕蝶问。 姝影倾城的客人能有什麽事情要找自己的? 「原来是这件事,我通知一下其他人,尽快帮你找到人。」卢夕蝶苦笑着回应,与柳熙道别。 这位名叫安常的新任五医也不负调皮蛋这个称号,卢夕蝶看着她在捣乱,时常想起小时候的顾子肖,加上安常是艾草化作的妖,身上的味道让卢夕蝶想起自己以前做给师弟吃的艾粄,她对安常可谓是ai护有加。 卢夕蝶嘴上答应会去找到安常与唐希,心里却没个谱,以往搜寻他俩的范围仅限於姝影倾城,这回看来是已经出城了,柳熙才会来找人帮忙,陆上这麽大,是要从何找起啊? 那里有一座祠堂,曾经她的师弟就是在那身负重伤、下落不明,她也不知道为什麽,就想着要来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