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语心见顾子肖伤处不断冒着血,大步向前,从怀里拿出止血的药,递给顾子肖,少年全身都在颤抖,不知道是痛还是怎麽地。 谢语心急着给顾子肖上药,没注意一脚踩在那支箫上。 顾子肖没有回应,瞪着双眸,视线只注视着那只再也不可能吹出声音的竹箫。 她讨厌三煞,也讨厌四凶。要是没这些危害尘世的东西,她的父母和那些从小照顾她的长辈也不会惨si。 「怎麽了?」来的不是其他人,是顾予,她看见满地倒着的竹部学徒、受伤的顾子肖,还有……「那是什麽东西?」 顾予也看得出浑沌是蹭着顾子肖的,她向後退了一小步,摇摇头,「不可能、不会的,我哥他……」 听到自己的名字,顾子肖缓缓抬起头,看着血腥屠夫。 血腥屠夫好歹也是出se的大妖,被人类偷袭得手,她一脸意外,还没从惊讶中回神,顾子肖拔出剑,又刺了一下,这回是刺在心口,最後一刀,顾子肖划开谢语心的喉咙,大量鲜血喷涌而出,淋了他一身。 顾子肖握着软剑,脸上爬满黑se纹路,就如他那晚中毒後浮现的黑se血管。他双眸眼白被萤蓝吞没,失焦地望着远方,连身边聚集了谁都没注意到。 顾子肖低下头,望见石板地上汇集的血洼中映出自己的面容,虽然脸上沾满鲜血,看不清异常的血管,却能清楚看到,挂在他脸上那抹笑容。那笑容彷佛是被刻上去一样深,就像永远不会消失一样,让人看得寒毛直竖。 张晟带了驱蛇用的药粉,还找卢夕蝶拿了解毒的药草,与娄津斗结伴前往碧君厅,他俩并不着急,路上还和胥梏寒暄了几句。据说革部乐师被木部乐师强迫戒酒後,整日都有些疯疯癫癫。 「师姐?怎麽了?」张晟伸手在娄津斗面前挥了挥。 张晟与魂牵梦萦不熟,也不明白娄津斗为何会突然提及他的步伐。在张晟印象中,魂牵梦萦走路就像是用飘的,没什麽起伏。 娄津斗颊上渗出汗,她努力不让声音打颤,却还是控制不了不安,「上一次看见他这样走路,是我们都还很小的时候,他就是……」她强压下坏预感,转身往碧君厅奔去。 娄津斗毕竟是妖,全力奔跑时b张晟快许多,一下子就把他扔在後,她奔上碧君厅的阶梯,闻到浓厚的血腥味,抬头看见一人跪坐在阶梯的最上层。 血见愁的脚步迟疑了,她害怕接下来的画面,自己会无法承受。 一人倒在地上,另一人站着,目光直视远方,似乎没注意到娄津斗与顾予,两人身上大部分都被鲜血覆盖,第一眼很难认出身份。 「语心……」娄津斗低声喊道,太久没眨眼而眼眶乾涩,却流不出一滴泪来润。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愣了多久,只知道是张晟的脚步声把她唤回现实。这不是幻觉,谢语心流了那麽多血,第一时间救治都不一定救得回来。 被这声嘶吼影响,娄津斗再也压抑不住哭喊,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为什麽?」张晟发出嘶哑的声音,面具下的双目泛红,似乎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倒是娄津斗先重新站起,软剑出手,朝顾子肖冲去。 「你问我为什麽?」顾子肖低头看着谢语心的屍首,满不在乎地踢了一脚,「我讨厌她,她讨厌我,还能有其他原因吗?」 笑了许久後,他道:「晟哥哥,您是哪只眼看到我跟这nv人感情好了?要我说,你b浑沌还瞎!」 浑沌紧跟在後,发出刺耳的笑声,早晨蓝白的天空顿时被染成不祥的火红,顾子肖跃上浑沌背部,明明它一身肥圆,看似没有落手之处,他却稳稳坐在上,飞入火红的云中。 然而,还是没有人收到四凶被放出的警讯。 莫洛宥眯起眼,试图看清云附近的东西,在听见一阵刺耳的笑声後说道:「是浑沌。」 卢夕蝶没心思细想原因了,迈开步伐往红云最密集的地方奔去。她一向优雅行事,就算在医治濒si之人也能保持冷静,从未像现在这样狼狈过。才发觉莫洛宥早跟不上自己的速度,两人被惊惶的人群冲散。此时的她无心顾虑莫洛宥,她知道刚才碧君厅发出一道求救信号,碧君厅的位置又恰巧座落在红云下方,或许刚才的信号是顾子肖面对浑沌、力量不支时发出的。但他们都没当回事! 卢夕蝶提着沾染沙尘又有些破损的蓝裙,三步并两步地跑上碧君厅,看见阶梯上坐着顾予,前院则是站着的张晟与坐在地上的娄津斗。仔细一看,娄津斗怀中紧紧抱着一人,是谢语心。 顾子肖昏昏沉沉的,感觉自己好像被什麽驮着,风呼呼地从耳边吹过,有些失重。倏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竟是在空中。 浑沌知道顾子肖醒了,挥挥翅膀,在一处街道落下,街上的人看到浑沌,早就都不知道躲到哪去了,顾子肖跌落下来,先是吃惊地望着浑沌,接着差点被自己一身的鲜血吓晕过去。血已经乾了,很不舒服。 刚走完阶梯,就看到在前院的殷祤,顾子肖正要开口搭话,突然想到浑沌,一回头,四凶果然还跟在自己身後。 「你怎麽全身都是血?」殷祤走过来,拉起顾子肖的手,像在检查他身上有没有伤口,「碧君厅刚才的求救信号时你发的?我还以为又是蛇……你没事吗?」 「没事,不是我的血。」顾子肖没感觉到自己身上哪里发疼,况且如果他喷出这麽多血,不可能像现在活蹦乱跳的。 「先进来吧,洗一下、换件衣服。」殷祤道,从怀中掏出手帕,替顾子肖擦脸,白皙的手绢抹了两下後,已经变得暗红,「你的脸……你的脸怎麽了?」殷祤惊呼,他看见了顾子肖颊上的黑se纹路,手不自觉抖了一下。 顾子肖暂时想不到究竟是怎样的共同点造成能否看见浑沌的差别,况且也不排除有人能看到却假装没看到。 顾子肖拿起木桶,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愣了好一会儿,此刻他终於看清自己现在的狼狈。发带不知道何时已经脱落,长发黏腻地贴在身上,脸上的血管泛紫、泛黑,像是被画了大面积的怪异图腾。 闻言,顾子肖抬头看了殷祤一眼,微微g起嘴角,将木桶扔在一旁,走入水中。水面随他浮起的衣摆而晕出一片淡红。 顾子肖笑了一声,乖乖坐着让殷祤往他身上倒水,直到他看起来像浸过水一样殷祤才不再装水,伸手0了顾子肖脸上的黑se纹路。 顾子肖穿着一件鲜yan的红se衣服,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 盒子里装了许多妆粉,还有石黛、胭脂、口脂。 「人家送的,别问是谁。」殷祤沾了点石粉混着胭脂抹到顾子肖脸上,「我帮你画个酒晕妆如何?」 「不行啊,这颜se跟你皮肤差太多了。」 「你知道你的脸看起来有多恐怖吗?」 「你们在做什麽?」殷麈冷冷一个问句,令房内二人瞬间禁了声。木部乐师走进房内,看见顾子肖脸上的粉末时,嫌弃地皱起眉。 「去碧君厅已经没用了。」殷麈道:「那朵红云先在碧君厅上方汇集,然後就往我们这移动,街上人们看到,吓都吓si了。」 「他在我们这上面散开、恢复正常了。」殷麈解释。 刚才明明一群人看到、听到了,现在为什麽又突然没办法了呢? 「啊?」殷祤惊呼了一声,「从天上掉下来还没si,这种话当真?不会是他们惊吓过度出现幻觉的吧?」 「麈兄,为什麽看起来很合理?你看到了什麽?」顾子肖有些不安,难道殷麈也看到了浑沌? 如果天上落下来的不是顾子肖,刚才他应该会直接道出自己来合止厅的方法,而不会问殷麈哪里合理。 「我瞎猜的,他也没否认不是吗。」 殷麈皱了眉,「红云啊,那颜se太诡异了,不然还能是什麽?」 殷祤看了眼殷麈,又看了眼顾子肖,气氛怪异到他也想躲起来了。 他没有说,自己确实看到了。红云在合止厅上方聚集、散开後,他看见一个红se的人影从云中掉落,但那坠落的姿势与路线很奇怪,看起来不是掉下去的。 殷祤正在收拾他那些粉盒,听到时,手上的动作顿了一瞬。「没有,但或许是因为事情太可怕了,所以你自动选择忘记,为了保护自己不疯掉。」殷祤停了一会儿,又道:「但这没什麽不好,忘了就别想起来,让自己活得轻松一些,绕了自己吧。」 他理了理思绪,本来大家都看不到浑沌,谢语心却不知道为何能看到,在她看到後不久,红云出现,红云散开後人们又看不到浑沌了。 红云又是什麽时候出现的? 殷祤一说完,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跑出门外。 「你的保证可信吗?」殷祤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接着是匆匆离去的脚步声。看得出他是真的很担心自己的哥哥。 顾子肖离开房内,在合止厅的树林中随意走着,「祤兄以前最讨厌这些粉的……送礼的人来头不小啊。」他喃喃自语着,耳边却突然出现一个陌生的声音:「来头确实不小,但不是送礼的人咪。」 那人发出一阵笑声:「你见过本喵的,往上看喵!」 「……猫妖?」 虽然清音镇上的都是人类,顾子肖也见过不少由动物化作人形的妖怪,只是第一次看到会说话的动物,还是吓得不轻。 「我是要意外什麽啊?」顾子肖坐在地上,看着那只黑毛猫咪,牠的毛发像是一片夜空,漆黑中又反s着亮白的光,确实可以用乌黑亮丽来形容,「不过,你怎麽知道那是要送人的?」 顾子肖听着猫妖加上的字尾「喵」、「咪」,感到好笑,他很是好奇猫妖口中的nv人是谁。竟然会送男人化妆品当礼物,不知道是多单纯的nv孩。 猫妖瞟了顾子肖一眼,发出一阵笑声:「本喵才不告诉你,你就慢慢猜吧喵。」 「婚宴那天喵。」猫妖回答得也很乾脆。 「不告诉你喵!」 猫妖灵巧地跳着闪躲,一边笑道:「怎麽?吃醋了喵?」 顾子肖抓着猫妖走着,他刚才出了不少汗,脸上的白粉跟着汗水滑落,他抹了一下自己的脸,抹掉一堆粉末後,他不禁笑了出来。 合止厅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顾子肖本没当一回事,却隐约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难道是来找自己的? 顾子肖在前院看到一人,他把还在挣扎的猫妖放到一旁,自己走了过去。 「我的脸怎麽了吗?」顾子肖反问。 「师祖她化的是薄妆,我这是白妆。」 顾子肖耸耸肩,猜测王涉是在说他脸上黑se的血管,但他也不知道那是什麽造成的。 王涉似乎很在意顾子肖的脸,他别开视线後道:「确实不是,我来找你去公理祠。」 公理祠是一座不属於任何家族的祠堂,要从清音镇过去,必须先经过姝影倾城与翼火林,路程称得上遥远。那座祠堂由龙四子狴犴镇守,门口有两只闭着嘴的石老虎,如果出现难达成共识的纠纷,就会到公理祠讨说法,两方人分别在老虎前放下彼此的物品,到祠堂内争论,狴犴觉得哪一方有理,那只老虎的口便会张开。 「为什麽找我去?」顾子肖不明白王涉找自己去公理祠的原因。 「我为什麽要去?」顾子肖看着王涉,虽然这人是自己的师叔,他俩却不常有交流,况且丝部乐师王涉与匏部乐师张晟交情不错,难保不是埋伏。 「若我被判无理,你这不就是给他们找一个好bang的理由,让他们来杀我?」 「你觉得我是吗?」顾子肖打断王涉的话,问道:「你觉得我无理吗?」 「多管闲事。」顾子肖冷笑,但他还是握住王涉的手,一阵金光後,两人站在公理祠前。 一人从合止厅外走了进来,他先 他背靠在树g上,r0u着猫咪的头,「如果他们打算在公理祠埋伏,你不去帮忙是不行的,虽然我找了一个小帮手先待在公理祠,但它饿坏了,可能会把所有人都吃掉。」 那人看清浑沌的身影,轻笑出声,「走吧,你身上有封印,没办法传送,我们得先破坏封印才行。」 他俩走进祠堂内,祠堂里矗立着一只直到屋顶那麽高的石老虎,相貌b外貌那两只都还要威凛,那是狴犴的石像,同时是支撑整个祠堂最大的柱子。 「开始吧。」王涉道:「请你解释杀人的原因,好吗?」 「你动的手,你杀的人,说你不知道,谁信?」王涉脸se沉了一分,「我听说你跟语心关系不好,是吗?」 「你什麽时候对她动杀心的?」 顾子肖缓缓地道:「我忘了,反正不是最近的事。」他不否认,他希望某些人消失已经希望很久了。 顾子肖也看了一眼自己的符咒,疑惑地道:「浑沌的封印不早就破了吗?怎麽现在才通知?」 「不是我放出来的!」顾子肖大吼。 顾子肖向後退了一步,「你只愿意相信你想相信的话,所以你信了我一直都想杀谢语心。但面对你不想、不愿意、没办法接受的事实,你就说那是谎话。」他的声音哽咽了,像不注意捕捉就会消散在风中。 门口突然发出喀啦一声清响,那是石老虎张口的声音,狴犴做了判决。 王涉往门外走,要去看是哪只老虎张了口。 丝部乐师捂着鼻子,那里正不断冒出血。 那是穷奇,与浑沌同为四凶之一。 顾子肖被骂得也不知道该怎麽回嘴。穷奇由回春岛封印,多年前阵法曾被破坏,穷奇在岛上肆nve,吃了不少人,当时的五医si到剩颜锲与莫绍庭两人,後来结界就是由他俩重新修补的。 丝部乐师抓出一大把符咒,洒向空中,一张张符纸燃起火焰,试图b退穷奇。 四凶往前俯冲,一口咬住王涉,直接吞了他x口以上的身躯,王涉双手还在空中挥着,试图掰开穷奇的大嘴,但一声闷响後,王涉再也不动了。 见到这吃人场面,顾子肖吓得跌坐在地,双腿发软,脑袋一片空白,竟忘了逃跑。 突然,一阵顾子肖再熟悉不过的笑声从公理祠外传来,一团火红把穷奇直直撞飞出去,撞碎了摆在供桌上的器皿。 浑沌与穷奇纠缠明显占下风,他没有锐利的牙齿或爪子,只能不断冲撞穷奇,被它在身上或咬或抓出许多血痕。不知道过了多久,顾子肖听见公理祠外面有人声,他强撑着发软的双腿,跑出去想求救。 「哥!」「师弟!」顾予和卢夕蝶一看到他出来,双双跑上前。 顾予与卢夕蝶被吓得往後退了几步,被人拉回人群中。 门口立着的两只石老虎,有一只的嘴巴是张开的,那只老虎面前放着王涉的锦瑟,另一只嘴巴紧闭,头上放着顾子肖的紫竹洞箫。 可王涉人呢? 像是在回答邱妞儿的问题,穷奇张口呕出一个东西。 旁人或许不知道,但邱妞儿清楚,那是她的徒弟、她的夫君的义肢。 为了让徒弟先跑下山求救,她一个人使琴勉强与穷奇僵持,当初用的琴承受不住她注入的大量灵力,应声裂开、成了碎片,她已经来不及掏出符纸,情势危急、只能使用最终手段时,王涉竟折了回来,成功把穷奇的注意力分散,但被咬掉了一条腿。却像是听见什麽命令一般,迅速逃离,她没有犹豫要追击或先撤退,背着手上的王涉就往山下跑。 邱妞儿红着眼,泪水夺眶而出,新仇旧恨同时涌上心头,她拿出符咒就要扔出,却被一旁的易末萦阻止,「不知道附近有没有其他凶兽,贸然行事,不妥。」 娄津斗与张晟没来,殷氏双子也没出现。 「我以为,这麽重要的事情,我师父也该出席一下了。」想起那个几乎找不到的赵伨天,顾子肖突然笑了出来。 「你不打算解释两只凶兽的事吗。」胡妹儿收起平时慵懒的气息,涂了红眼妆的漂亮眸子直直盯着顾子肖。 「信!」卢夕蝶大喊,不顾莫绍庭皱起的眉,往前站了一步,「师弟……如果这真有隐情,或是什麽误会的话,你说出来,大家一定会相信的!」 「浑沌会喜欢你不就是因为你是恶人吗。」邱妞儿冷笑,「浑沌听从恶人的话,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顾子肖知道自己的说法没什麽说服力,但他确实什麽也说不出来。 「我已经全部都说出来了。」顾子肖道:「师姐,连你也不信我吗?」 「我觉得很有可能。」顾子肖点头,换来胡妹儿一声冷笑,他见姝影倾城城主的反应,忍不住道:「你这就奇怪了,是你自己觉得我是无意识在做事的,我附和你反而不开心?」 从头到尾,胡允儿始终默默看着地面,不愿与顾子肖有眼神交流,此刻,她却抬起头,哀伤地看了顾子肖一眼。 这似乎是一句暗号,众人突然扔出数张符咒,一个临时却坚固的结界笼罩了这附近,结界只进不出,他们又放出了几道求救信号,援兵进得来,顾子肖却逃不出去。 眼看邱妞儿就要催动灵力,顾予却敏锐地发现,她弹的音不是束缚的旋律,反而充满杀意。符纸受琴声影响,化作一支疾矢朝顾子肖心口刺去。 她在发觉邱妞儿杀气的瞬间将自己传到兄长面前,挡下足以致命的一击。 「师祖、不是要活捉吗?您这样,我哥哥他……」 言下之意,是她要不计後果地杀了顾子肖。 她看不到,其他人也看不到,只有顾子肖看得一清二楚。冲出去把邱妞儿撞飞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浑沌。 顾予看了一眼邱妞儿,跑过去要扶她,却被她甩开。 「施术者受到严重的伤,灵力不足支撑结界时。」莫洛宥扫了一眼在场的几个人,又道:「刚才很多人都丢了符纸出来,但实际有效果的只有四张,分别往四个方向飞出去,应该只要破坏其中一角,就可以瓦解整个结界。」 无论第一次成功与否,剩下的七人都会因此防着他俩,导致第二次偷袭的难度大大增加。 卢夕蝶瞪大了双眸,「你……不会是想要……」 是娄津斗与张晟。 莫洛宥与卢夕蝶互看了一眼,人一多,事情就难办了。 「顾子肖!」娄津斗的声音破了,听起来有些滑稽,顾子肖听见却笑不出来,他翻了个白眼,本来还很庆幸没看到麻烦的家伙,没想到高兴不了多久她就来了。 「废话?你杀了人,我讲你几句就是废话?敢问对你来说什麽才不是废话啊?」娄津斗一步步往前,直到一个水蓝的身影站到了她面前,卢夕蝶手捏数根银针,低声道:「别动我师弟。」 「卢夕蝶,你还包庇他?」娄津斗看着挡在面前的人,怒极反笑,「他是你师弟,语心是我师妹!他杀了语心,你还想阻止我杀他?也不瞧瞧自己,你是教出怎样一个好师弟!」 这句话明显是针对某人,连娄津斗也不自觉地瞥了一眼张晟。 「到现在还问我原因,你究竟希望我回答什麽?因为我被谁控制?因为我被被谁b迫?」顾子肖看着张晟,毫不掩饰语气中的轻蔑,「说到底,你只是想减轻一点罪恶感吧?」杀了视为亲姐的师姐,你一定很希望我是有什麽苦衷、而不是什麽单纯讨厌吧?如此一来,你就可以原谅你自己,原谅太迟钝而没注意到……」 众人看不到也听不见浑沌,被它撞得七荤八素,有些已被撞断一条胳臂或一条腿,倒在地上起不来,顾子肖看着狼狈的人们,彷佛在看一出好戏。 娄津斗红了眼,恨不得马上将顾子肖碎屍万段,但卢夕蝶挡在中间,她不想与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卢夕蝶为敌。 血见愁握紧缠在腕上的软剑,迟疑着要不要冲上前。 「是师父。」顾子肖发出气音。 赵伨天凛着脸大步向前,一手握着黑陶埙,力量大得关节泛白,像要把它捏碎一般。他冷冷地道:「你没有什麽想对我说的吗。」 见赵伨天不断靠近,卢夕蝶轻道一声师父,往两侧让开,依然戒备张晟与娄津斗两人。 但卢夕蝶放松不到几秒,马上倒ch0u一口凉气,他明显看见张晟与娄津斗,前一刻眼中还满溢出愤怒与憎恨,下一瞬却全成了惊愕。 噗! 卢夕蝶猛地回头。 「好、好一个正气凛然的赵前辈!」他咳出一口血,奋力後退拉开距离,剑刃脱离他的身躯,一道鲜红随之喷出。 「是夕蝶的软剑。」娄津斗道:「我才在想,夕蝶今天怎麽不使剑,原来是借给她师父了。」 「快、别让他跑了!」娄津斗从震惊中回神,嘶吼出声。 然而,另一边的尖叫声令他们一愕。 易末萦转头一看,胡允儿心口被莫洛宥的纸伞戳出一个大洞,身t已不再动弹,悬挂在伞上。莫洛宥似乎受了不小的伤,愤愤ch0u回伞後,勉强用纸伞撑着身t不倒下。 像是感知不到疼痛一般,莫洛宥挣扎着从地上站起,在断口附近扎了几根针,缓解喷涌的鲜血。 胡妹儿似乎是被推倒的,抛家髻散开,模样有些狼狈,却更加妩媚动人,她坐在地上,抬起头,眸子轻轻一扫莫洛宥,「怎麽?我与你有何怨?」 「你答应过我不报仇。」莫绍庭低声道,声音平缓却令人不寒而栗。他的白衣被儿子的血染红一大片,那朵重瓣茉莉上也溅了不少。 不少原本要去追顾子肖的人被这边的对峙x1引目光,卢夕蝶一边祈祷师弟可以成功逃离,一边忍不住地望向赵伨天,他的表情不像刚杀了人,更不像刚失去一个徒弟。或许,是因为顾子肖确实还没si吧。 「师父,」对上视线的瞬间,卢夕蝶转而盯着地面,他没有受伤,声音却听起来b濒si之人还虚,「您向我要了我平时防身用的软剑,就是为了杀师弟吗?」 浑沌怎麽样也是撞不破结界的,它只能背着负伤的顾子肖,拼命闪躲攻击。 它稳稳地降落在莫绍庭面前。 一旁的莫洛宥突然问了一句:「父亲,当年你预见了我会出事,於是提前赶来救我。那今天呢?你预见到今天发生的事情了吗?」 「我想你没预见到。」莫洛宥笑了出来,「不然你不会让我来,而是像当初那样把我綑起来吧。」 莫洛宥站在莫绍庭身後,很轻、很轻地说:「您变弱了,父亲。」 穷奇没有攻击莫氏父子,它的注意力全放在靠近的其他人。 在空中的易末萦注意到这边新的sao动,眯起漂亮的凤眼,高声喊道:「翼火林全员注意,回到地面,全力围剿穷奇!」 娄津斗就算想冲上去杀了顾子肖,奈何自己无法上天,只能作罢。倒是邱妞儿一听翼火林要从天上撤退,抬着头看浑沌的位置,一声怒吼,竟成了一道金光、飞上天空。 当两道光的轮廓逐渐清晰,下方的人看得眼睛都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了,那是一金一青的两条龙!当初四凶可就是由龙子合力封印的,众人像吃了一颗定心丸,大着胆子去围住穷奇。了一眼公理祠,「狴犴,你的脾气可真好,祠堂倒了都没发难。」 即便结界已经消失,被两条龙包围的浑沌也无法逃出去,最後它往地面一冲,站到穷奇身边,一抖身子,顾子肖正好落在莫洛宥身上,把他刚接好的手弄歪了。 莫洛宥从身上推开顾子肖,把手重新接好,看了一眼浑沌,「但它是故意的。」 众人向四周退开,把战场让给两大凶兽与两只龙。论t型,凶兽是b龙庞大得多,但龙爪能轻易在穷奇身上留下血痕,这点就b刚才众人的攻击有用多了。 莫洛宥那句话的音量不小,有些人听见後也跟着看了过去,当他们惊觉可能被骗时,从他们身後窜出大量白烟,直接吞没了所有人。 白烟散去後,地面上的人都倒在地上,没了意识,凶兽与那两人早已没了踪影。邱妞儿与邱浦变回人形,确认所有人都只是睡着後,立刻想到莫洛宥口中那个该支援的人是谁。 邱妞儿等人遇见穷奇的那座荒山,原本确实存在两个家族:九迭山庄与落魂幽谷。 山庄附近树妖多,花妖也多,道路窄小、崎岖不平,要是下一场大雨,摔一跤都可能跌落悬崖。他们一家都姓施,没人知道他们究竟是人是妖、是打哪来或从哪一个家族分出的旁支,只知道他们修的术法,能将si物变作自己的傀儡。b如山庄附近的植株就被他们砍了一轮,成为傀儡。 孟家人以通灵闻名,他们天生白眼,看得见长江明月,却看不见人,只看见白se生灵,黑se亡魂,各个妖族又有不同颜se的魂魄颜se。 在那之後没多久,翼火林前任林主带领着众飞鸟,凤凰真火不眠不休地烧了几天的山,把施家人与傀儡都烧成灰烬。当他们去山上收屍时,灰烬早已被吹飞,他们踩在焦黑的土地上,什麽也没找到。 顾子肖一醒来,发现自己身边雾茫茫的,什麽也看不清,他一0x口,伤处被包紮好了,也不再发疼,便不再多留意。 「有人吗?」他喊了一声,却只听见一声声回音。 魂牵梦萦走到顾子肖面前,开口便问:「伤口还痛吗?」 听见这个说法,魂牵梦萦笑了出来,「很不巧,这里确实是我家,我是落魂幽谷的人。」 他脑中闪过一个想法,屍山血海不会刚好就是九迭山庄的施家人吧? 顾子肖笑了笑,道:「我在嘲笑那些灭你门的人啊,有漏网之鱼,哪算灭门?」 「为什麽要救我?」顾子肖突然问道:「让我si得痛快点不好吗?背着两条人命,活着会很累的吧。」 「狴犴判了我师叔合理。」顾子肖在提到王涉时,想起他被穷奇吃掉的模样,不由得颤了一下,「现在所有人都认为我该si,你……」 想起妹妹,顾子肖像想起什麽难受的事,声音有些空洞、不切实际,「顾予?她会说自己吓傻了,什麽也不知道,再私下偷偷告诉当事人她看到了什麽……我不敢在大家面前说出来,对不起没帮你说话。一脸好无辜的样子……」 「你为什麽会记得这些事?」魂牵梦萦很是惊讶。 魂牵梦萦眼明手快地拍开那件物品,那东西掉在草丛里,看起来是一把刀子。 看着魂牵梦萦接连失态,顾子肖似乎吓得不轻,一时没有反应。 顾子肖看见魂牵梦萦停顿的动作,笑了出来,他笑了很久,感觉自己很久没笑得这麽舒坦过了。 像是想起了什麽,魂牵梦萦捏紧了拳头,过了许久才松开,「再开这种无聊的玩笑,我就把你的腿ch0u到断。」 就在层层白布即将落下,顾子肖就要知晓魂牵梦萦真面目时,他看见了站在魂牵梦萦身後不远处的一个黑影。那样扎针我看了都疼……」 「顾子肖!别过去!」魂牵梦萦本就想阻止顾子肖过去,只是他伸手没能抓住顾子肖。顾子肖听见这声喊,回头看了魂牵梦萦一眼,问:「怎麽了?」 两道传送阵发出的金光,莫洛宥被传送出落魂幽谷,魂牵梦萦则与顾子肖站在一起。 土里窜出许多树根,将两人拖进地底,随後一切又都恢复宁静,连原本大量的血腥味都消失了。 卢夕蝶独自走在街上,昔日热闹的市集,现在却是如此冷清。 胡允儿替胡妹儿挡下的那击直入x口、却没有刺中心脏,身为狐妖,或许当下立刻治疗还有机会救回,但他们几个医者都被迷昏,只能在醒来後,万分懊恼地看着胡允儿冰冷的屍首。 邱妞儿过度思念王涉,身染重病,至今仍卧床不起。 那年後,卢夕蝶没收到任何师弟与情人的消息,而今面对殷祤的丧礼,她竟然感不到悲伤,只是觉得凄凉。 卢夕蝶买了一只糖人,想着师弟一定会喜欢,但走了几步才又想到,顾子肖已经不在清音镇、也已经不是自己的师弟了。赵伨天一剑刺入顾子肖的心脏,回来後宣布与他断绝师徒关系。 「你是……柳熙?」卢夕蝶问。 姝影倾城的客人能有什麽事情要找自己的? 「原来是这件事,我通知一下其他人,尽快帮你找到人。」卢夕蝶苦笑着回应,与柳熙道别。 这位名叫安常的新任五医也不负调皮蛋这个称号,卢夕蝶看着她在捣乱,时常想起小时候的顾子肖,加上安常是艾草化作的妖,身上的味道让卢夕蝶想起自己以前做给师弟吃的艾粄,她对安常可谓是ai护有加。 卢夕蝶嘴上答应会去找到安常与唐希,心里却没个谱,以往搜寻他俩的范围仅限於姝影倾城,这回看来是已经出城了,柳熙才会来找人帮忙,陆上这麽大,是要从何找起啊? 那里有一座祠堂,曾经她的师弟就是在那身负重伤、下落不明,她也不知道为什麽,就想着要来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