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元贞帝声音倏然锐利。
“然而这并不代表着法度并不严明!朕想通过这件事,告诉众卿家,告知这天下人,我东陵的法度是严苛的!”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论是谁,只要他越过道德底线,触碰到东陵的律法,都必须接受惩戒!”
“同时法外也能容情,任何人要是肯浪子回头,为时未晚,只要能及时醒悟,都能得到改过自新的机会。”
“望尔等引以为戒,切不可行差踏错,试图去挑战国法!也望尔等能晓得,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之道理。”
说到这里,元贞帝是那般的掷地有声。
每一个字都砸得格外有力,仿佛那是发自内心。
竟叫人无比信服,不由肃然起敬。
卢御史慷慨激昂:“陛下英明!”
众人跟着跪下:“陛下英明!”
白明微与白瑜垂着脑袋,唇角却挑起轻蔑的弧度。
伪君子比起真小人还要令人作呕。
真小人做坏事不会披着虚伪的外衣,他们坏的彻彻底底,也坏得光明磊落。
反而是这种伪君子,做了坏事还想要博一个贤名。
分明坏事做尽,还能振振有词地宣扬仁善,真是恶心到极致。
说来也好笑,元贞帝本来憋着满腔怒火,却因这群臣的恭维而好受许多。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开口:“经此一事,朕认为京兆尹一职不能空悬,所以朕已经下旨任命新的京兆尹。”
众人面面相觑,都好奇新任京兆尹的身份。
偏偏元贞帝非要吊足众人的胃口,这才缓缓说下去:
“户部尚书沈自安之子沈行知德才兼备,外放这些年政绩卓越,朕决定将他迅速从兖州召回,擢升为京兆尹,坐镇玉京城!”
此言一出,沈自安怔住了。
绝大多数朝臣也怔住了。
这个消息就像投入湖里的一块巨石,掀起惊涛骇浪。
京兆尹一职空悬,早晚要有新官上任,这毫无疑问。
但京兆尹人选竟是沈家的?
看来这朝堂的风向,当真在发生变化。
虽说不上天翻地覆,然而积少成多。
每一处动辄伤筋动骨的关键处发生变动,都意味着将来极有可能改天换日。
心里通透的众臣,权衡利弊考虑是否改变对沈家态度的同时,也对年少有为的白明微兄妹,更是忌惮和敬畏。
式微的白府,如今正以另外一种方式,渐渐恢复以往的盛况。
不容小觑。
这时,元贞帝开口:“都平身吧,别跪着了。”
众臣谢恩起身,震惊之意久久未歇。
元贞帝的目光,不经意又放到白明微身上。
他攥紧拳头,垂下眸子掩住眼底的淬毒般的愤恨。
望着抬头挺胸磊落而立的白明微兄妹,他在心底冷笑连连:机会多的是,不急于这一时。
他早晚要让整个白府灰飞烟灭。
而眼下,就有好机会。
不论是酒水交易,还是迎接北燕使臣一事,都是极好的时机。
白明微,百密一疏。
那今朝醉的底细朕都尚未完全清楚,就不信你能从那里得到能让北燕人愿意签订酒水条约的美酒。
迎接使臣一事繁琐难理,年纪轻轻的你,想把这事办得漂亮,难如登天。
到时候一个不慎,朕就能把尔等碾灭!
元贞帝如是想着,浑然忘却了他一国之君的责任。
恰在此时,白明微抬首,与元贞帝四目相对。
短短目光相触的刹那,她对元贞帝的心思了然于胸。
对此,她回应一个极为浅淡的微笑。
笑容里透着胸有成竹的自信。
以及,些许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