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活着,就能够守护重要的人。
只要活着,那些逝去之人未完成的事才有人能继续。
于是,他又会振作起来,尽他最大的努力,去承担他应当承担的责任。
阳光从绿叶的缝隙中透下来,在地上漾出斑驳的影子。
当那影子稍稍移动一些距离时,俞皎猛然惊醒。
看到自己正枕在夫君的肩上,她张了张口,像是有些慌乱不知道该说什么,又像是她已知晓答案而不必说。
最后,她露出一抹笑意:“这么快就调整好了?”
白瑜把她的脑袋捞过来,继续放到自己的肩上:“若是不快?如何能做你的依靠?”
俞皎搂住他的手臂,闭上眼安心地靠着:“我以为,你至少需要抱着我伤心一会儿,如今见你像没事人一样,我反而心里没底。”
白瑜的声音与风一般轻柔:“皎皎,我万箭穿心,心如刀割。”
俞皎心疼的搂紧他手臂:“但是你得忍着,因为你是男人,是这个家除了五哥以外,唯一长成的男人。”
白瑜颔首:“我不仅是长成的男人,我还是你的夫君,妹妹们的兄长,嫂子们依靠的小叔子,还有小传义的榜样。”
“这些都是我不能放任悲伤的理由,也是我坚强下去的动力,刚刚我在父叔兄长面前发了誓,我一定要尽好男人的责任。”
俞皎告诉他:“阿瑜,在我心里,你已经很棒了。我或许不能与你感同身受,但是我会在你身边,和你一起分担。”
白瑜唇边挂着一抹浅淡的笑意,复又把脑袋搁到俞皎的头顶。
他望向阴山的方向,那里埋着数万具忠骨。
他忽然开口:“你说边境五座城拿回来了,那些为国捐躯的烈士们,他们会得到平静么?”
俞皎挂紧白瑜的手臂,语气笃定:“会的,因为他们的墓碑,面朝广袤的东陵山河,他们能看到战后的和平,也能看到被他们护佑过的百姓,生生不息。”
白瑜伸手虚空描摹,仿佛眼前竖立着那座高高的石碑,石碑上刻着刺目猩红的几个大字。
他用指尖轻轻划过想象中的一笔一捺,最后停留在“英雄”二字之上。
他说:“我曾有过戎马征战,仗剑天涯的想法,我也曾想过就算有朝一日我会死去,也一定是血冷于青松之下,让我的生平轶事写满墓碑,供后世子孙敬仰。”
“但是现在,望着这数千座坟冢,我所想到的不是舍身就义的豪情壮志,而是那些活着向上天祈求他们能回家的未亡人。”
“血溅疆场,成就的终究是个人的大义,铺就的也是别人的人生,以及这片亘古不变的土地。”
“而给至亲之人带来的伤痛,却比敌人的斧钺砍在身上还要疼上千万倍。”
“以前我敬仰英雄,敬佩他们用性命成全了气节,用鲜血在青史上书写他们的名字。”
“然而如今,我只愿没有流血,没有牺牲,没有成千上万个家庭的支离破碎,更没有天下百姓朝不保夕的日子。”
俞皎看着蓝得纯粹的天,她告诉白瑜:“但是夫君心中所愿,却需要无数的牺牲与鲜血才能换取。”
“通往和平这条道路上,死亡无法避免,总要有一些人,用生命去铺就这条路。”
白瑜轻喟一声:“而今我们能期盼的,就是每一份流血和牺牲,都能有意义。”
俞皎抬起脑袋,伸出一只手,与白瑜的另一只手合十。
夫妻二人坐在台阶上,一同抬头望天,像是在祈愿,又更像是在述衷肠。
俞皎说:“愿盛世太平。”
白瑜说:“愿河清海晏。”
夫妻二人异口同声:“愿老有所依,幼有所养。”
最后,白瑜把妻子捞进怀里:“愿我妻平安喜乐,幸福人生。”
俞皎靠在白瑜胸膛,听着强健有力的心跳声:“愿我夫长命百岁,儿孙满堂。”
夫妻俩的甜言蜜语,并未说出任何耳鬓厮磨的感觉,不会叫人脸红心跳。
因为那是他们内心深处,对彼此最真诚的祝福。
最后,俞皎伸手与白瑜十指相扣:“夫君,让我们一起协助明微,带父叔兄长回家。”
“让我们一起,面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问题,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愿与夫君同生死,共富贵。”:???
白瑜将俞皎搂得更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