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夫后面还有没有找过别的医生治病,有没有吃过其他药?”
原本浑浑噩噩的李云裳,此刻算不上漂亮的大眼睛里,恢复一些生气,死死盯着弟弟问:“你是说,你姐夫是吃错药,被毒死的?”“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有!有啊,呜呜呜……我其实也觉得那药好奇怪啊,可是他们都说没问题,人家得癌症的人也这样治,说那人是神医,救死扶伤的活菩萨……”
听着姐姐一边哭泣,一边断断续续地将事情道来。
林老师后续治疗的过程,在李建昆脑子里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情景。
彼时因为去市人民医院看过两次病,林老师的病仍然没有好利索,于是和老林家沾亲带故的一些村中长辈,纷纷建议让林老师去镇上的福禄寿医馆看看。
说那位坐馆的庞福生医生如何如何了得,不少外地人都慕名而来求医,连不少身患癌症的人都被他治好。
林云当时说过,肯定夸大其词了。
仍没有学会本地话,对此不甚了解的李云裳,觉得也是如此。
耐不住长辈们的怂恿和打包票,夫妻俩商量着去看看倒也无妨,路程比去市人民医院要近很多,不耽误时间。
再说林云得的也不是大病,想着能开医馆的人总能治好,就近就医,符合他心意。
于是两口子慕名来到镇上的福禄寿医院,见到被称作神医的庞福生医生,后者给林云看过之后,也说不是大病,不过说他身体孱弱,邪气入体,想要彻底根治,还需要耐住性子慢慢调养。
李云裳觉得有道理。
林云知道中医确实有邪气入体的说法。
然后夫妻俩遵听医嘱,买了一种叫“功德汤”的药。
“……那种药的吃法好奇怪,那个庞医生让吃完后要多喝水,我问喝多少,他说一直喝,喝到喝不下去为止,林云用过一副后,上吐下泻,庞医生说是正常现象,说这样体内的毒素才能排出来,村里人也说都是这样的……”
李建昆面沉如水,不过很快收敛,安慰姐姐让她躺睡下去,表示自己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隔日上午,李云裳的那辆黑色皇冠轿车出现在万宝镇。
镇子不大不小,纵横两条街,十字路口处人满为患,福禄寿医馆落座在路口南面,聚集的人们也都面朝那个方向。
在医馆门口,支起一口大铁锅,两个青壮小伙用一只大号锅烧在锅里轮流搅拌,里面是一锅奶白色的浓稠汤水,空气中弥漫着复杂难明的药味。
“干什么干什么!排、排……呵呵,你请,你先请。”
李建昆带着富贵,从人堆里直插医馆门前。
如果说衣着光鲜、只是脸像见不得人一样的李建昆,还能让许多人生出不爽,那么当他们回头看到身高两米、魁梧如大山的富贵后,纷纷敢怒不敢言。
不过对于这种插队行为,医馆的人并不惯着。
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姑娘,在医馆门口拦下两人,昂着下巴淡淡道:“回去,排队。”
李建昆从棕色皮夹克内衬,摸出一沓钱,在姑娘惊愕的表情中,抽出一张,塞进她碎褂子一侧的斜口兜。
第四套人民币虽然八七年就开始发行,但是时至今日,仍然有许多人不曾见过“老人头”,更别提一沓崭新的老人头。
那可是一个万元户!
姑娘弯下腰,嘻嘻笑着,做邀请状,“您请,您二位请进。”
尽管李建昆二人先走进医馆,但是这姑娘比他们跑得更快。在她的安排下,李建昆得以很快插队见到神医庞福生。
李建昆走进门时,廊道里排着一排人,脸色自然不太好。
房间里,红漆五屉桌后面坐着一个穿白色对襟衫的中年男人,蓄着一指长的山羊胡,见到头戴鸭舌帽和墨镜的李建昆,伸手捋着胡须,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意味。
李建昆漠无表情说:“我有病,慕名而来。”
庞福生捋须笑道:“看得出。”
李建昆墨镜后的双眼眯了眯,摊摊手,意思是接下来什么流程的意思。
庞福生示意他在五屉桌对面的同色靠背椅上坐下。
李建昆一边照办,一边问:“要把把脉吗?”
庞福生不屑一笑,摇摇头,开始询问他哪里不舒服。
“心里躁得慌,好像有团火在烧,前两天还浑身发抖……”
三句半话后,庞福生露出了然于胸的神色,开始提笔写药单。
“我得的是什么病?”李建昆问。
“内疾,肝火过盛,以至于五脏火燥、干涩。我有一个方子,专治此症。”
李建昆接过药方,上面的字迹比大医院的老中医写得还要认不清,真真是一个字都不认识。
“怎么用?”
“口服,一日两次。吃完记得多喝水,越多越好。”
李建昆说了声好,起身离开,来到楼下抓药的地方,正好看见那个穿碎衫的姑娘,李建昆摊开手中药单,呈给她看,问:“认识吗?”
姑娘摇摇头,遂笑嘻嘻地小声道:“不用认识,都是‘功德汤’。”
说罢,向门外努努嘴。
那口大锅里煮的正是功德汤,不过是半成品,李建昆支付五十六块钱后,获得两瓶成品功德汤。
离开福禄寿医馆,徒步两分钟回到皇冠车上,李建昆把两瓶药递给司机小张,“拿去化验,我要知道主要成份是什么。”
他现在已经完全确定,这个所谓的神医庞福生就是个骗子。
可悲的是,这年头这样的骗子还真不少。
怒火在心头压抑着,在揭发庞福生,向他讨债之前。
李建昆一来想拿到确凿的证据,二来,要搞清楚林老师到底是死于什么毒。
人,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何况是那样一个好人。
何况是他的亲人!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