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暑期几乎失去了学生客流,但这家早已闻名海淀的小酒馆,根本不缺酒客,每晚只差落脚的地方,一般人都不能指望座位。
“沉睡百年,国人渐已醒……”
酒馆的小舞台上,一曲完全谈不上发音正宗,但仍然激励人心的歌声,响彻在每一位酒客耳畔,不少人下意识攥紧拳头。
1983年《大侠霍元甲》在羊城电视台播放,引发收视热潮,其中的主题曲《霍元甲》随之爆火,又在羊城发达的翻版磁带工业体系下,流传到全国各地。
这首歌之所以能火遍大江南北,不仅仅是因为曲调铿锵有力,更因歌词十分应景,像极了此时我国的社会现状。
“红衣,你到底怎么了?倒是说句话呀。”
硕大的红漆吧台内,李云裳望着旁边的姑娘满心关切。前一阵儿很开心地对自己说:“姐,我找到了对口单位,暑假开始实习,晚上可能没空再去小酒馆。”
这么久没见后,今天突然又跑回小酒馆开工,神情失落,仿佛下一秒便会哭出来,问她怎么了只说“没事”。
这样子像没事?
“是啥报社来着?要我说不去也罢,又不是什么大单位,等着分配呗,说不准分的比它还好。”李云裳倒也不傻,能揣测出点原委,好生安慰。
可她不提这茬还好,沈红衣忽地泪奔了,蹲下身去,不让酒客们注意到,趴在内台上埋头抽泣。
李云裳:“……”
弄得这位不少酒客只为来一睹她的芳泽的老板娘,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要不、红衣,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在家里好好调整一阵儿,不急着开工。啊?”
沈红衣也深知现在的状态会影响生意,影响酒客们的心情——她原本以为她能撑得住。
望着她耷拉着小脑瓜,有气无力走出门口,消失在夜色中,李云裳长长叹息一声,突然又惦记起弟弟:要是建昆在就好了,他总有办法逗红衣开心。
不过她也明白红衣骨子里是个很坚强的丫头,无论发生什么,挺挺总会过去。她也没安排人去送——她自己这会儿是走不开,还要主持节目,来京城也有几年,街道上的治安从未有过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好。
李云裳自己就有清晰感受,如今出门,都没人敢对她吹口哨。
舞台上的节目继续进行,在某一轮主持的时候,李云裳站在舞台上,忽地发现对面尽头的吧台旁多出一个人,一时连声音都激动得变调,匆匆报完幕,火急火燎沿着唯一预留出的过道,几乎是冲向吧台,那抹“颤颤巍巍”也不知吸引走多少哈喇子。
“姐。”
“建昆!”
李建昆甚至已做好抵御冲击的准备,所幸周围全是人,二姐总算有点分寸。
许久未见,关系亲密的姐弟俩好一阵儿寒暄,发现弟弟的眼神时不时左顾右盼,李云裳有些吃味道:“别瞅了,刚走。”
“嗯?”
扫半天没见到沈姑娘人,李建昆还以为没来,竟然刚走?既然来开工,现在正是忙的时候,为什么要走?
面对弟弟的疑惑,李云裳将事情娓娓道来。末了补充一句说:“应该是过去实习,单位没相中。”
李建昆莫名地蹿起一股火气,这tm哪家单位?眼珠掉粪坑里了?
沈姑娘要才有才要颜有颜,性格还乖巧,已经喊过去实习,怎么可能相不中?
“应该没那么简单。”李建昆皱皱眉头说,“只是没相中的话,她不至于哭。”
他自认还是很了解沈姑娘的,表面看起来是个软妹子,又有一颗刚烈的心。
李云裳无奈摊手道:“问过八百遍,问题是具体怎么回事她不说。你说你,就不能早回来一脚吗?”
沈姑娘回到沈家后,如果自己不出门,见都难见。她刚还让沈姑娘待家好好调整一阵儿。
李建昆苦笑道:“怪我。”
隔日,沈姑娘一整天没出现。
不知道姑娘到底受了什么委屈,李建昆心情急躁,遂跑到暂安小院找到鲁娜和许桃,让她俩谁去沈家捎个信。
许桃自告奋勇冲去后,李建昆咂摸着发生什么事沈姑娘连姐姐都不告诉,也未必会轻易告诉他。
念头至此,李建昆重新推起“缝合怪”,颠到燕园。
沈姑娘他们79届的学生今夏应届毕业,这节骨眼上,未必会出去参加社会实践活动。
他一路来到燕园生活区34号楼楼底下,寻到一位学妹,让她帮忙去沈姑娘的宿舍看看有没有人,如果有,让她们下来一趟。
同寝室四年的姐妹,她们对沈姑娘毕业择业方面的事,应该是最了解的。
“李学长?”
楼道口传来声音。李建昆搭眼望去,是一个穿白衬衫、仿绿军装裤,扎两条麻辫的姑娘,熟人。
“巧云,你好。”
这姑娘叫乔巧云,当年曾一同陪他去羊城广交会上卖刀。
“真是你呀学长!我都不敢认。”这么久没见,乔巧云发现李学长愈发成熟有气质,虽然她也知道两人年龄相差不大,但相比较起来,她和路过的那些同学好像还在上初中似的。
这倒不是说学长变老了。
就是那种味道……嗯,很有魅力。
简单寒暄两句后,李建昆问起沈红衣的事。乔巧云的瓜子脸上忽地股起两坨小肉,气愤道:“都怪可恶的关系户,红衣都在编辑部跑腿快一个月了,正常来讲那工作肯定没跑,她一来就给红衣挤掉。谁能不委屈?”
果然另有隐情。
一个月?
难怪沈姑娘反应这么大。
要说这种关系户的操作,李建昆也算见怪不怪,但既然撞上,还欺负他的女人,怎么忍?
“哪家报社?”
“京城日报社下属的京城青年报。”
李建昆眸子里掠过一抹寒光。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