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99章 :大舅来了
听到葛宝生说话的语气,谢虎山疑惑的问道:“连长,你知道这个研究所?”
葛宝生先是走到旁边的一张破铁皮桌前,拿起桌上用罐头瓶子沏的满满一大瓶酽茶,拧开之后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这才对谢虎山笑着说道:
“你这是不知道从哪打听来的消息,得知人家研究所需要钢管,所以想要去跟人家拉拉业务?”
谢虎山等葛宝生喝完水,取出香烟递给对方一支,帮对方点燃:
“不卖钢管难道咱们这管厂卖军火?再说,你不说了嘛,那研究所是部队的,我估计部队看不上咱大队自己造的榆树炮啥的,真要到了靠榆树炮保家卫国的时候,咱们这群中坪民兵可就有用武之地了。”
“我不认识,老张认识,他人头熟,他一个战友,退伍之后到了尧山不知道啥部门,负责管理预备役,跟他喝酒的时候有个研究所的人也在,人家听老张吹咱们中坪有管厂,就顺嘴说那要是有样品,给研究所送一份,研究所需要钢管。”葛宝生吸了一口香烟,用脖子上的毛巾擦拭着热汗:
“听着是不是挺不错?”
谢虎山点点头:“我师傅可以啊,车不白借给他,有事真办呐。”
“结果我们也挺高兴,就把厂里这三种型号的产品样品收拾了一份,我亲自给老张送去,老张又开你的车给人家研究所送去了,结果没两天人家那边来话了,说是人家内部啥的,咱们厂子送过去的三样焊管全都检测不合格,给老张整得挺没脸,回来问我是不是拿错了,把废品给人家了,怎么三样产品一样都不合格呢?我就带他找负责抓生产的老蒋,你知道老蒋,那是厚道人,听完气坏了,直骂街,说啥要找研究所打架去,说咱们送那三样样品,跟县制管厂的产品比起来不差。”葛宝生嘴里叼着烟,对谢虎山无奈的笑着介绍道:
“我们也寻思,可能人家是部队,要求高,搞不好造导弹用呢,所以劝老蒋,要不咱们改良改良,再提高提高,老蒋就骂对方是故意刁难,什么不合格,检测不合格你得告诉我哪不合格,也没说是强度,硬度,韧性等等具体哪块不合格,就是单纯一句话,检测不合格,啥研究所敢跟工人摆这个谱?”
“我也觉得老蒋说的有道理,死也得死個明白不是,完了老张就又找人家一趟,想问问哪不合格,人家还是没说,但是老张打听到了另一个消息,听完之后,连同老张在内,我们制管厂知情的几个人一致认为,离这个研究所远点儿,不伺候他们。”
谢虎山看着葛宝生:“啥消息啊,让你们这伙骨子里就盼着打仗的货,居然对部队不满?”
“就算是产品合格,那个研究所每个月也就需要三十二公斤重的焊管。”
“夺少?!”谢虎山盯着葛宝生。
葛宝生重复了一下关键信息:“没听错,三十二,公斤。”
“该干啥干啥吧,我说浭阳县制管厂都不愿意伺候呢,这谁能伺候的了,这都得属于特殊定制,单独给他腾出一条生产线专门生产,开次炉都不够煤钱,一个月送三十二公斤,按这么个送法,一炉钢能送到我八十大寿还有富余。”谢虎山听得连连摇头:
“三十二公斤的钢管够研究啥的,研究所装修,铺自来水管道都不够,三百二十公斤我都能咬咬牙给它开一炉,三十二公斤,浪费钱呐,也就是县制管厂是国家的,搞不好又是摊派的任务,不然但凡厂长能作主,就不可能答应,三十二,还有零有整,研究啥呢这是?”
“我哪知道,人家肯定保密。”葛宝生连吸几口烟,把烟捻灭别在耳朵上:“没别的事,我干活去了,老蒋夜里盯了一宿,我盯白天。”
谢虎山望着葛宝生回车间干活的背影咂了咂嘴,本以为还能跟部队搭上关系做做买卖,以后混熟了给自己的车挂张军牌,给自己弄个预备役军官身份啥的。
现在看来,还是自己想的太美了,有这机会,县制管厂怎么可能放过,肯定是不知道有多难伺候,才让制管厂的领导私下跟自行车厂的厂长闲聊抱怨,说出不想伺候研究所的话来。
县里的大厂都伺候不好,中坪大队这个小厂就更别提了,县里制管厂人家车间多,机器多,人手多,能腾出一条流水线来,专门按照研究所的要求开一炉,生产个几十吨,然后慢慢供货。
可自己这厂不行,那种特制钢管是需要实验性开炉的,不是一炉就能保证符合条件,别的不说,连开三炉如果都不合格,这种特殊钢管就只能当废品处理,不然卖给哪个爹都没人要。
一炉最少也得十吨打底,三炉就是三十吨,再算上人工,电费这些开支,就算最后成功,三十二公斤钢管得卖多少钱,才能把前期试错的成本挣回来。
他这边感叹国营工厂有时候也不自由,遇到摊派任务,赔钱也得支撑,刚走出车间,就看到老蒋的媳妇端着一小盆黄澄澄,还冒着热气的玉米面饽饽朝食堂的方向走去。
看见谢虎山这位厂长难得露面,老蒋的媳妇主动打招呼:
“虎山,今天怎么有空来厂子了?吃饽饽吗,还热着,虾皮儿的。”
老蒋的媳妇能让原来工厂领导跟老蒋竞争,不是没有理由,第一是模样耐看,第二是爱干净,第三是做饭好吃,谢虎山老远就闻着饽饽散发的香味,朝对方走过去,嘴里打招呼:
“嫂子,老蒋晚班,你这个点儿做出来,他还能吃上吗?不得让车间这帮人给抢着分了?”
“不是我做的,是十五队的马嫂子给老蒋送来的,她男人不是趁着农闲在厂里帮忙嘛,好学,总追着老蒋问技术,不好意思白麻烦老蒋,给我送来一盆虾皮儿饽饽,说让老蒋饿了吃,老蒋睡觉呢,我给他留了两个,准备端食堂去,让大伙谁饿了谁吃一口。”女人递给谢虎山一个饽饽,随后就进了食堂。
谢虎山手里拿着还有些烫手的饽饽,因为女人刚才的那句话陷入了沉思。
大伙谁饿了谁吃。
三十二公斤,他不信对方一直就只要三十二公斤的焊管,肯定有一天如果研究明白,得增加产量。
为啥非要自己生产那钢管,县制管厂不是有现成的吗?
大伙谁饿了谁吃,县制管厂不在乎这口饭,中坪很在乎。
要是跟县制管厂定一批研究所需要的货,存一批回来,细水长流慢慢给研究所送呢?
这样保持关系,如果有一天研究所要是神功大成,说下个月开始每月需要三十二吨,是不是得优先考虑中坪制管厂?
谢虎山觉得很有可能,自己开炉试验的胆子没有,但借鸡生蛋的胆子他有,而且很大。
最主要这件事不能自己去干,他名声已经臭了,最合适的人选,如今跟港商穿一条裤衩的老杨,老杨现在是公社和县里眼中的红人,前两天程云飞拿走拳击训练队的手续时,就又给胶印厂弄回来三万本挂历的订单,告诉老杨抓紧添置机器,后面还有。
只要能挣钱,县里和公社对老杨以及胶印厂非常包容。
“老舅啊……”谢虎山出了制管厂,咬着饽饽走路去了胶印厂。
他到老杨办公室的时候,老杨不在,他的秘书正在帮老杨整理桌上一堆备选的挂历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