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虎山对韩老狗恨不得竖起大拇指夸一声,韩老狗能当这么多年大队书记,威望高不是没道理,这时候就能看出来,遇到事他是真敢一个人扛。
全大队没有坏人,都劝把人放回去,就我一个大队书记不同意,把人扣下了,我接下来开的条件,不代表中坪其他群众,伱们不满意就冲我来。
“韩书记您开玩笑了,您怎么可能是刁民,您是老革命了,浭阳县志里那都有您的名字,这话可不能乱说。”瓷厂书记的脸色明显因为韩老狗这话变了变色,书记主要是负责思想方面的工作,谈心谈话那都是再擅长不过,韩老狗一开口,他就有些隐隐不安。
对方不上套,自己这边姿态摆的再低也没用。
主打一个坦诚,我就是刁民,怎么着吧,不愿意你也得听我提条件。
“我爸打了一辈子短工,他跟雇他的东家常说一句话,咱们先小人,后君子。什么意思呢,就是先谈好工钱,再说别的。为啥他老说这句话,因为他之前被坑怕了,他实在,人家找他割麦子,他觉得乡里乡亲不好意思问价,结果干完活再提钱就吃亏了,吃的亏多了,就学会先小人后君子这招,教给我了。”韩老狗始终是慢条斯理的说话:
“按说呢,两位厂领导来我们一个农村大队赔礼道歉,解决问题,肯定不能糊弄我们,可我怕了,瓷厂那么好,昨天不也冒出来三个害群之马呢吗,对吧?我之所以不放人,是想要点儿补偿。”
“您说,补偿是应该的。”钱书记努力维持着笑容说道。
韩老狗气定神闲的开口说道:
“黄书这个事,现在不犯法了,好像就是个误会.”
“真要是过几年,韩红兵保不齐就得因为黄书这事再被挖出来收拾,老韩家保不齐就要再受影响,可是你说过个三年五年,十年八年,韩红兵和老韩家因为黄书这事,再去找瓷厂要说法,瓷厂是不是也委屈?我是瓷厂领导,我也不愿意认账,多少年前的事,怎么还能找到我头上?”
“所以,不如这次,就把以后可能出现的事一起解决掉,只要谈妥,当场立个字据,不找后账,今天出门之后,以后老韩家因为这事哪怕集体挨枪子,也赖不到瓷厂头上。”
“这……韩书记是不是有点儿考虑的过于复杂了,国家如今正在一步步恢复元气。”韩老狗的这番话,让瓷厂钱书记笑容都有些勉强了,之前的对话节奏立马就被干个稀碎。
这他妈是多大胃口?
谢虎山也有些咋舌,啥叫刁民,见识到了吧,韩老狗这种就是刁民。
我要用未来可能发生的问题来跟现在这个时间段的瓷厂索赔。
直白翻译一下,那就是占住理,朝死里敲竹杠。
先一杠子砸你脑门上,还他妈给我这整节奏,一杠子下去,别说节奏,想还价对方都不知道怎么还。
这么来看,尹书记跟韩老狗打交道这么多年,心脏病一直没发作死在工作岗位上,也算是个狠人了。
韩老狗听到对方说国家如何,马上抓住话头问道:
“那咱国家五十年代发展那么好,突然不也变样了吗,你钱书记说得准吗?要不这样,钱书记代表瓷厂打个条,保证未来不出事就行,只要打了条,未来确实老韩家不受影响,我们照样不找后账,可是要是出了事,那我们可就拿条子登门找你说话。”
钱书记因为韩老狗这句话吓得差点伸手擦汗:“……这个……这个条子没有人敢打呀,我的韩书记,不如我听听咱们大队是想怎么个补偿?”
“也没啥,农村人无非求口安稳饭吃,我们大队地少劳力多,好多人闲着,比如韩红兵他爸,他叔,他几个哥,那都闲着呢,闲着吧就容易生事,再加上韩红兵这事以后要是翻出来,他们找点事干就更难了,其实算是我们求着厂领导,看看能不能帮老韩家解决二十个人的工作。”韩老狗开出了价码,二十个人。
“韩书记,你这是跟我开玩笑呢?二十个人?还是农业户口?您知道城里有多少城市户口的青年都安排不了工作吗?这条件,我们瓷厂实在是答应不了,您这不是帮韩红兵同志要些补偿,您这是……哎呀……总之这让我怎么说呢,实在是无能为力。”瓷厂书记咬着牙控制情绪,没说出敲诈那个词给韩老狗发难的机会,苦笑说道。
一口气塞进瓷厂二十个人,别说提条件的是韩老狗,就是瓷厂厂长的亲爹开口,厂长也得一口回绝。
韩老狗似乎也想到了对方可能不会同意,所以脸上没什么意外的表情:
“嗨,办不了也没事,那就公事公办,那我们大队报案,跟瓷厂无关,就说瓷厂公安科有人非法绑走我们大队社员,让国家主持公道。”
“您韩老哥要是实在坚持这个条件,那我也无话可说了,您要不就跟县局报案,让公家处理吧,这条件兄弟实在是为难呐。”钱书记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
公事公办最差局面无非厂公安科从头到尾换一批,甚至彻底撤销。
“没事,那咱们就吃饭吧,我这边该让人报案就报案,虎三,你去食堂一趟,大队出钱,安排几个菜招待瓷厂领导们。”韩老狗笑呵呵的说道,实则是给谢虎山发信号。
“还管他们饭?二大爷,您老跟他们废什么话,反正韩红兵身份安排好了,现在是合营胶印厂副厂长,收拾不死他们!”谢虎山在旁边听到这句话,马上装作年少气盛忿忿不平的模样瞪着对方开口:
“您就按照县统战部焦部长给您出的主意办,直接给港商打个电话,让他跟省侨联说说这事,到时候让省领导把他们七瓷在每年广交会的名单上撤下来,港商说话好使!许他们瓷厂的人整韩老二,还不许咱们用港商整他们?”
韩老狗不满意的看了看谢虎山:“有你什么事,一边呆着去!这事不用跟人家瓷厂领导说,说不着。”
“这位韩红兵同志不是轧钢厂工人吗?”瓷厂书记马上有些茫然,对韩老狗神色不定的问道。
明明瓷厂那边了解的情况韩红兵是轧钢厂工人,怎么突然就成了什么跟港商合营的胶印厂副厂长,还有县统战部部长给韩老狗出主意,让港商给省侨联打电话告状,断了他们七瓷广交会出口外贸的机会?
卧槽!这县统战部长是缺了大德了!
这招也太毒了啊!确实像是某些领导干部要整人的路数!农村人想不出这种招数!
七瓷每年就靠着广交会签几个外贸合同挣点外汇呢……
韩老狗若无其事的看看瓷厂书记:“啊,之前是轧钢厂工人,这不是昨晚上大队开会研究决定,把人调去我们大队跟港商合营的胶印厂当副厂长了嘛,反正是队办,工作调动不用安排。”
这肯定也是统战部长给出的主意吧!
钱书记在心里已经快把浭阳县统战部长给恨死了,这竹杠玩的真溜啊,要不自己刚才不答应,人家韩老狗一点意外表情都没有,心里早算好不答应怎么收拾瓷厂了。
该认怂还是得认啊,一年两次的广交会,那是七瓷不能拉下的外贸展会,更要命的是,能不能参会,尧山领导说了不算,必须是省领导决定参会名单,真要有港商跟省领导反应,省领导为了照顾港商情绪,把七瓷从直隶省参展名单拿下去,耽误了尧山外贸发展,尧山的地委领导们能先杀一批七瓷厂领导出气,他钱书记肯定在列。
想到这里,钱书记对韩老狗拱手抱拳,苦笑认怂:
“韩老兄,你看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的人能去港岛,还怕什么黑材料,还怕什么翻旧账,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您说个实在数,二十个肯定不行。”
韩老狗看到对方服软,这才开口:“看你态度好,那就十个吧,保证最少六个是正式工,要是再解决不了,咱们就让港商说话。”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