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月 （三十八） 楼下有人早起，嘴里念叨着今天是二十世纪的最后一天，今天要吃点好的，还要向神明祈祷来纪念跨世纪的一刻。 整栋房子也就两层楼高，所有阳台都对着楼下四四方方的院子，想看什么一目了然。他站的地方旁边就连着一个露台，通往露台的门紧闭着，也不知道那人躲在房间里干什么。 他在等消息，估摸着时间，这两天应该会发生不少事情。 他一边抽着烟，一边听程禹汇报，连答话也很少。 江湛缓缓吐出一口烟。 “魏玉芳确实没有立刻答应，况且还有董家阳看着。但汉叔那边生了大气了，很快会知道这件事是我干的。” “湛哥，这次事情是我做的不够漂亮。” 事出紧急，江湛没打算责备他，且这件事已经过去，后面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做好准备就是。 程禹心里一定，知道自己没有跟错人。 “已经到了湖城，最晚下午就会查到你们的位置，他派的人分了好几拨，但都是些不入流的，以您的身手不用太担心。” “湛哥，眼下之急还是和吴三联系上，和他通好关系，杜世和的人自然就回来了。” 谁让吴三守在最紧要的地儿，这个边境小城，几乎囊概了一半内地的生意，外面的生意更是得通过他。 程禹知道此事的难度。 “不用，你一走太显眼，”江湛想了想，这地方等杜世和的人进来了也不安全，他又不能时时刻刻把江临月带在身边，是需要人手，“你从周彦华那儿挑两个年轻身手好的，面生的。” 程禹一一记下，又说了几句最近生意上的事。 楼下老板在上早餐，他看了眼，比昨天还精致。但他仍旧那么坐着，又点了一支烟。楼下的人见他这样也不敢叫他。 旁边的门开了，他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很清澈，一点不像刚睡醒的样子。 年轻女老板点头，看着这姑娘一脸不谙世事的样子，没忍住问：“你们，他是你男朋友吗？” 于是她只尴尬地笑。 临月赶紧道谢。 门很快打开。 临月看了一眼那烟，轻声道：“可以下去吃早餐了。” 临月没想他这么快，有些不好意思：“等等，我换个鞋。”她还穿着拖鞋，不太妥当。 有人看着，临月有些不自在，连系鞋带都慢了许多，好在他没催，等她换好鞋出门的时候，那支烟也抽完了。 “哥哥，早上起来就抽烟对身体不太好。” 临月哑然，她刚刚虽然听见了江湛在阳台上讲电话的声音，但没出去。可住进来的第一天晚上她洗完澡在阳台上碰见他，他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遍，她当时就决定还是少在阳台上晃悠。 她逛了附近的集市，很热闹，大家都认识似的，人多的时候欢声笑语，人少的时候清心静气，她还挺喜欢这个小城。 那东西看着油乎乎的，她不喜欢。 旁边老板再次凑上来，不过不是对着她，是对着江湛热情地介绍当地美食和好去处，还表示她有空可以带他们去。 江湛面前摆着的食物比她还丰富，可他几乎没怎么动，只喝冰水。他看着面前的人已经吃完，打断女人的滔滔不绝。 女人正说到那座靠近边境的红连山，这个时候去上面应该还有雪。 老板多有眼力见儿，立马接话说那里还有什么好玩的。 米女士开心得不行，还没来得及说我可以带你们去，就听见江湛又说。 ~ 她乐得自在，这地方她第一次来，从前也没来过这种小城，如果不是逃过来，她没准真会喜欢在这种地方住着。 所谓的那些东西，就是临月这两天买的一些小玩意和一些衣服之类的。 反观江湛，来的时候什么样这时候还是什么样。 临月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解释，还有点小得意。 江湛看了一眼，确实很旧，字迹都有些看不清楚，她怎么老喜欢这种莫名奇妙的书，上次在家里看的也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第一页就是一张图，黑白的，看不清楚，像是冰山，下面印着几个字母。 临月点头：“对，这书就是一个诗人在北欧旅行的故事。” 他又随手翻了几页，都是些无病呻吟的东西，他没有一点兴趣。 临月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也不搭理他的嘲讽，继续道：“都是发达国家，大家素质都很高，应该很安全。” 临月不满他的说法：“有什么不能适应的，只要时间够长。” “那就先试试，你这身板抗不抗冻还真不好说。” 那几个人频频朝她这个方向看，她觉得异样，也不敢兀自过去，只安静地站在车边等。 他看着她背上的包，开口：“东西放下，今晚不在这儿住。” “说了带你去看雪山。” 她下意识地朝小卖部的方向看去，那几个人也正在看向他们，她顿时心里感觉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