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那里面好像写了什么,这不会是文物吧?” 铭久一边说,一边朝缸里望了一眼。 “你小心点儿,那么大个子,再折进去。”苏萼提醒道。 为了看清那些划痕,他用双手扶住缸沿,把头朝里探了探。 那正是他前世的记忆画面。 如今的西岭村远近闻名,几乎可称得上全市乃至全省脱贫致富的样板,可在十几年前,这里却是k市最穷困的所在。地少,底子薄,加上位于交通末梢、又缺少渠道,少量的特产也不好往外销。最要命的是,因为要保障水库水质,村里不能上任何高附加值的加工项目。村集体创收难,村民增收就更无所盼,于是年轻的劳动力加速外流,留守的不是老幼病残便是懒妇懒汉,西岭村也由此陷入越穷越不发展、越不发展越穷的恶性循环。 “西岭村也就这样了”——不止一位市领导在非公开场合说过这样的话。 其实,从某种角度看,适当的落后其实未必不是好事,因为相对低的意味着更大的上升空间。在一些发展步伐不那么快的乡村,挂职干部们不必大费周章,稍稍耍点儿小聪明就能让政绩凸显。 西岭村的在无底洞里,挂职干部就算闹出再大的动静,地面上的人也不可能听见。 上下各级——包括西岭村的村民们都清楚,选派挂职干部的目的本来就不是帮助困难村脱贫致富,而是为了完成政治任务。 在西岭村人眼里,初来的冬柏长得老相,眼中无光,白衬衫微微泛黄,与往年的挂职干部没什么两样。 “真有本事的,派也不会往咱这儿派。”村民乙附和道。 因此,无论冬柏张罗什么事,开会也好,植树也罢,出面的始终只有那几个抹不开面儿的村干部。 “感谢党委政府,感谢领导,没什么困难,都挺好的。” 如果冬柏看不出眉眼高低、继续追问,他们就会翻出往届市领导都解决不了的历史遗留问题,然后假装期待冬柏能为他们想出个好主意。 碰的钉子多了,冬柏的工作积极性似乎有所降低。他不再主动寻求与村民沟通的机会,而是大部分时间都猫在村里给他腾出的办公室兼宿舍,有时甚至一连几天都见不到他人影。 接下来的两个月,冬柏倒是经常在村里露面。谁也不找,谁也不用陪,就他自己,有时在村民家房前屋后转悠,有时扫扫街道、捡捡垃圾、掏掏水沟。 还有村民当面嘲讽:“领导,用不用我帮你拍张照?” 又过了一段时间,有村民无意中发现,冬柏借着扫街道捡垃圾掏水沟的机会,搜集了大量废弃的塑料棚布、破碎砖瓦,以及纸壳、木条、麻绳、铁钉等杂物。 “这哪是来给咱扶贫的?分明是来捡破烂儿的。” “拉倒吧,越是这样抠小钱儿的,家里趁得越多!” “就算是废品,那也是咱村儿的废品,他不能想拿就拿,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这之后,冬柏再没在村里捡到半点儿可利用的东西。每当村民们见他两手空空,便不免在背地里挖苦一番,说自己胆大包天,竟把挂职领导的副业给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