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韫浓脸笑肉不笑,“我原先是真不信的,可是如今一见二位竟然有如此神通,可就得信了。” “阿弥陀佛。”灵慧大师双手合十,“檀越还请放心,贫僧与云水并无想要害檀越之心,此事也不会透露给旁人知晓。” “这可当真?”元韫浓问道。 这件事情若是真的被传了出去,让她的仇家知晓了,必然会是灭顶之灾。 与其有此祸患,倒还不如多费点心思先把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呢。 灵慧大师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元韫浓微笑:“我相信二位。” 心中却想,需得让人盯着些。 她转而问:“就二位方才所言,我分明顺应天命而来,为何算是逆天而为?” 云水真人看向灵慧大师笑道:“你看,我就说吧,这怎能算是逆改天命?分明是天命允她如此。” 禅房内一时寂静,只有檀香袅袅上升。 良久,灵慧大师叹了口气:“二人执意如此,贫僧也不再多言。只是……” 他忽然转头看向元韫浓,“世间万物皆有因果,檀越如此所为,不仅仅是修改自身因果,也在介入他人因果。” 元韫浓眸光闪烁。 “正如檀越义弟今日在殿上所言,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依贫僧所见,檀越如今已经介入了太多的他人因果。”灵慧大师道。 “何必吓唬小辈呢?”云水真人解围道,“既得机会重来,若是不能补足遗憾,岂不是白白浪费?这其中的代价和滋味,自然也是她自己明白的。” 灵慧大师摇头:“云水,你这是在误导她。介入他人因果,轻则有损阳寿,重则反倒替他人承担因果。” 云水真人却神色如常,“人生在世,有所得必有所失。” “正如此局。”她指向棋盘,“若因瞻前顾后而不敢落子,则会失去更多的棋子。” 她笑着望向元韫浓,“我瞧郡主,也是执棋人。” 元韫浓笑而不语。 灵慧大师凝视棋盘良久,忽然笑了:“也罢。” 他站起身,行合十礼,“这局棋,贫僧认输。” 云水真人也笑了:“承让。” 她又转向元韫浓,“郡主,你家特别的并不是只有你一人。” 元韫浓扬眉,“我家大姐姐潜心修道,在家中道观修行,看来也是颇得机缘。” “不止是她。”云水真人摇摇头,“你大哥也是个奇人。” “哦?”这确实令元韫浓相当意外,“还望真人指明,我大哥得了什么机缘?” “近日来,我夜观星象。”云水真人含笑,“有三颗星,俱有帝王之气。” “三颗?”元韫浓惊异。 “是轩辕十四、心宿二和紫微星。”灵慧大师开口。 元韫浓笑意略有讽刺,“我们陛下也不算是这三颗星的其中之一吧?” 云水真人哈哈笑出了声:“自然不算,那老东西在星象里的意象,可谓是黯淡得不行。” 灵慧大师轻咳一声:“云水,莫要口出狂言。” 元韫浓看向云水真人的眼神略带欣赏,“真人还真是个不拘小节的人物,令人钦佩啊。” “彼此彼此,谬赞谬赞。”云水真人谦虚地摆了摆手。 她早看不惯惠帝那人了,她看卦都是随缘,惠帝当初上来就是说她虽然是一介女流比不上灵慧,但灵慧闭关,就暂且先让她也来算个卦象看看吧。 这话说得,也太侮辱人了。 “云水。”灵慧大师无奈道。 云水真人清了清嗓子,正色道:“紫微星许是印证了郡主的命轨。” “紫微星自古以来可都是帝王之心啊。”元韫浓笑着道。 但却并没有半点觉得自己不该和此星挂钩。 毕竟前世她所作所为,可也都是帝王之事。 “檀越不必谦虚。”灵慧大师道,“心宿二原本的帝王之气并无那么重,自紫微星大亮之后,它的帝王之相也逐渐浓重起来。” 云水真人又道:“可有意思的是,这颗心宿二原本不该有这亮色,原本在这天上长明的,只是紫微星和轩辕十二。” 元韫浓若有所思。 “不错。”灵慧大师点头,“这轩辕十四,此星轨迹诡异,初时如丧家之犬,东躲西藏。继而如困兽之斗,锋芒毕露。但从始至终,都有帝王之气。” 云水真人笑道:“此星轨迹,确实非同寻常。初时隐于北方,如潜龙在渊。继而南下,如猛虎出柙。如今多少已成气候。” “不出意外的话,原本这帝王星应是这轩辕十四和紫微星。”她道,“只是不日之前,紫微星光芒大盛之后,从而影响到了心宿二,才有了三颗帝王星的场面。” 元韫浓琢磨着这二位的意思。 这轩辕十四应该是裴令仪,紫微星是她,而心宿二或许是慕湖舟。 大概是从前的帝王星是她和裴令仪,但因为她的重生,做出的改变,连带着慕湖舟也有了帝王之气。 那么看来,她如今的选择也没错了。 她并不在意当上帝王的人是谁,反正她是两头下注,横竖左右都吃不了亏。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她知道紫微星依然长明,那就够了。 “那二位觉得,轩辕十四和心宿二谁能堪此大任呢?”元韫浓问。 “灵慧,要不要来赌一赌?”云水真人来了兴致,“我是觉得轩辕十四更胜一筹呢。” 灵慧大师却摇头,“此言差矣,此星虽盛,却杀气太重。贫僧观其轨迹,所过之处,必有血光之灾。” “你是嫌他杀劫太多了?”云水真人并不赞同,“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此星虽杀气重,却也有济世之能。” 毁了一切再重构,可比继续这样下去好多了。 灵慧大师叹息,“所过之处,尸横遍野。如此杀孽,如何能成明君?” 云水真人笑了,“乱世用重典,沉疴下猛药。若无霹雳手段,何来太平盛世?况且嘛……”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元韫浓一眼,“郡主,你知不知道有些缘分前世未了,今生或许能再续前缘呢?” 元韫浓微微一怔。 云水真人道:“这要看郡主自己怎么想了?紫微星举足轻重,你的选择……” 话未说完,灵慧大师打断了她的话:“云水,有些话,点到即止即可。” 他对元韫浓道:“檀越,很多事情,望你三思而后行。” 云水真人遗憾地叹气,“天机不可泄露,我也不能再告诉你更多了。” 灵慧大师和云水真人已经透露了很多了,元韫浓也清楚这一点。 她真心实意地行了一礼,真诚道:“多谢二位指点迷津。” 云水真人又捂着嘴,小声地元韫浓说道:“你这条路虽然难走,胜负难定,当你也不必太在乎了。有些人看似与你对立,实则与你同路。这条路,会有人同你并肩同行的。” “云水!”灵慧大师严厉地呵斥道。 “行了,我知道了。”云水真人小声嘀咕着。 她又对着元韫浓笑:“灵慧没有恶意的,佛道两家对天机的理解不同,他主张顺应天命,而我……” 她顿了顿,“更相信人定胜天。” “多谢。”元韫浓是真心感激他们。 “不过嘛。”云水真人话锋一转,“你真的需得小心,很事情既然改变了,结果或许也会不同了。前世紫微星亮到了最后,今生便不一定了。” “多谢二位。”元韫浓再次感谢,郑重其事地道,“我必然将二位今日之言,放在心上。” 云水真人摆了摆手,“不必挂怀,你我既然有缘分,没事情也多来白云观瞧瞧。” 元韫浓笑道:“一定。” 她看了一眼外边的天色,“天色已晚,我便不多叨扰二位了,告辞。” 云水真人笑着目送她离开。 “要再来一局吗?”等到元韫浓走后,云水真人一边问灵慧大师,一边却已经在整理棋子了。 灵慧大师无奈摇头。 云水真人兴致勃勃地问:“你真的不和我赌一把吗?” 灵慧大师不答,却反问:“你觉得,轩辕十四和心宿二,这两颗帝星遥遥相对。你觉得,那颗紫微星最终会偏向谁?” “胜利的那一方。”云水真人回答。 “谁赢就会帮谁吗?”灵慧大师抬眼。 “她必胜无疑。”云水真人笑,“她站在自己那边。” 灵慧大师问:“看来你对她很有信心,你很喜欢她吗?” 云水真人挑眉,“显而易见。” 她捏着下巴思索,“裴氏和慕氏皇朝加起来,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星象。上回有这样的场面都是几百年前,还是几千年前了?” “先辈们留下的书籍记载,大概已经是楚乐皇朝昭阳女帝那会了。”灵慧大师回应道。 “你我此生能碰上这样的盛景,不该高兴吗?”云水真人笑问,“多少人倾此一生都遇不上呢。” 灵慧大师叹气道:“可这也预示着,不是大盛就是大乱。” 云水真人又落一子,“那我们就赌一把吧,看看她能不能搅得天翻地覆。” 元韫浓不断回想着今日发生的种种,分析着每个人的言行举止,权衡着利弊。 等到她走到屋檐下,发觉外边已经细细密密地落下了小雨。 镇国寺笼罩在一片烟雨朦胧中,青石板路上落满了细碎的梨花。 夜晚的寺院格外清寂,元韫浓轻轻叹息一声。 她沿着屋檐下的廊道走,想要去找惠贞长公主聊一聊。 远远地就能听见一阵轻微的争吵声隐隐传来。 再往前走,就是惠贞长公主厢房的北面了。 元韫浓眸光微闪。 她听到了惠贞长公主的声音,但却依然不真切,隐约间好像还有惠帝的声音。 在原地驻足片刻,她幽幽叹息一声,背过身,往反方向走去。 有些事情,她不能逼迫母亲,或许只能靠母亲自己想。 再往前几步,她看到裴令仪站在廊下,檐下的雨都滴落。 裴令仪撑着一把伞,眉眼静谧。 他薄唇不点而朱,仿若沾染了这春日里被雨打落的花瓣的色泽。 在苍白脸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妖冶。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阿姊。”裴令仪穿过雨雾,朝着元韫浓走来。 最终驻足在元韫浓面前,他站在雨中,站在台阶下。 而元韫浓站在台阶上,低着头看他。 裴令仪仰起脸,望向元韫浓,“阿姊,下雨了,我想你没带伞,身边没带小鬟,便来接你。” 庭院中的几棵海棠树花瓣已开始飘落,但仍有几缕残花倔强地挂在枝头。 地上满是粉色的花瓣,宛如铺就了一层轻柔的花毯。 雨水透过稀疏的枝叶洒下,在灯火下犹如琉璃一般,光影斑驳,为宁静添了几分梦幻。 元韫浓神色复杂地凝视着裴令仪的脸庞,最终叹息一声,走进裴令仪的伞下。 “说来接我,怎么就只带一把伞?”元韫浓问。 裴令仪顿了顿,“雨下得急,出来时也急,便忘了。” “这也能忘?什么记性?”元韫浓轻嗤一声。 二人并肩路过许愿池。 这许愿池也是放生池,里边已经有荷叶刚刚探出水面,嫩绿的叶片小巧而鲜嫩,像一个个精巧的碧玉盘漂浮在水面。 池中鱼儿欢快游动,偶尔跃出水面,溅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引得荷叶微微晃动。 “阿姊要许个愿吗?”裴令仪问。 “你今日倒是怎么看都不像不信鬼神了。”元韫浓愈发稀奇了。 裴令仪笑了笑,“我现在要开始信了,往后也都要信了。” “来都来了,阿姊也许一个吧。”他伸出手,递出一枚铜钱。 这倒也是,来都来了。元韫浓被说服了。 这四个字最有力了,毕竟来都来了。 于是她接过铜钱,想要许愿,但是一时心中两茫茫。 裴令仪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阿姊想不到许什么吗?” “一时间还没想好呢。”元韫浓仔细想想,想要的太多了。 “有人说,许愿时候想不到要许什么愿的人,必然是极其幸福的人。”裴令仪道。 元韫浓斜睨他一眼,“这个有人指的是你吗?” 裴令仪笑了,“阿姊怎么这般说我?” “好了,我现在想好了。”元韫浓终于想好了。 她在心中想,我要当皇后。 然后她把铜钱丢入了许愿池里。 元韫浓看向裴令仪,“到你了。” 裴令仪的心愿和在大雄宝殿里是一样的。喜欢枝上韫浓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枝上韫浓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