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山下之时,真是完全看不出此山中竟有如此风景,想来世人大多也是被偏僻道路所阻隔,少有来到此处的。
此时心中唯有一个念头——
这样的山中,多半有神仙。
林觉看了好久也没看够,被风吹得凉了也无察觉,只是听得山风呜咽不止,看着云雾变幻无穷,没了最初的震撼过后,终于分了一点心。
刚巧饿了,于是从怀里拿出自己带的挞粿,就在这里吃了起来。
这挞粿倒是比观中饭菜好吃多了。
可就在此时,他却在山风中听到一点别的声音。
“嗯?”
林觉略微偏头,仔细听去。
果然是有一道声音。
嗯嗯唧唧的,不像是人。
像是某种动物或是动物的幼崽。
听着倒是有些令人生怜。
林觉心中还记得大师兄说的话,可能会有妖怪戏弄他,要坚守本心不被诱惑,于是一时没有去理会,继续啃着手中挞粿。
不理会总不会出错。
“呼……”
山风阵阵吹来,远处白云如浪。
面对这幅画卷,以山水风景来佐餐,细嚼慢咽,这滋味,这感觉,如何不是神仙日子?
可那叫声却持续不停。
不仅如此,好似还更清晰、更令人生怜了。
“?”
林觉皱着眉头,终于忍不住了,放下挞粿,提起旁边柴刀便往声音来处走去。
此处离他很近,也就七八丈远。
林觉往下滑了一跤,就看到了——
竟真的是一只动物的幼崽。
一只毛刚长齐的小家伙,灰不溜秋,看着有些像狗,又不太像,最多也只有巴掌大小。
小东西趴在石峰边上,看着是与母亲走散了,一边扭头左右环顾,一边不断叫着,看到林觉一来,顿时就闭上了嘴,眼巴巴的盯着他看。
动物的脸与人不同,也分辨不了是恐惧还是迷茫,只是眼睛圆溜溜的,就这么盯着林觉,一言不发,惹人生怜。
“这是……”
是山中野兽不慎丢失的幼崽?
还是山上精怪看他新来戏弄他的把戏?
林觉一边想着,一边四下环看,没有看到别的幼崽,也没看到像是它母亲的动物。
“你娘亲呢?”
林觉提着柴刀,像是对人一样,随口与它说话。
自然是没有回答的。
小家伙依然睁着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把他盯着,看着弱小无助又老实巴交的样子。
不知此时心中在想什么。
林觉眉头紧皱。
走也不是。
留也不是。
“罢了,若你真是走丢的小崽子,没遇上我就算了,遇上我便算是与我有缘,也算你运气好。”
林觉如此说着,没有随意靠近它,而是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找了个斜坡坐下来,继续吃着挞粿,希望能等到它的娘亲回来,把它接走。
“呼……”
停下不动过后,风便吹得越来越冷了。
那小东西还是默默把他盯着,神情依旧。
林觉怕它饿了,便掰一块挞粿,走过去想给它吃,但也只是放到它面前,随后便又走回到原位。
见它不吃,他也不管,继续坐着。
觉得可能还是有些近,便又离远一点。
这一面见不到那奇峰成林怪石无数的奇景了,却也能看见左右两边的山峰,都是遍布缝隙纹路的花岗岩,似剪刀,似云门,有古松扎根其中,仍旧美得不像是凡间,像是天上才有的风景。
坐在这种地方等待,再久也不嫌久。
何况本身就是上来看风景的。
林觉很有耐心,甚至十分悠然。
直到时间一点点过去。
本身太阳就已过了头顶,远方的云雾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极远处不知烧什么升起的烟,随即太阳又开始慢慢往西移。
林觉差点在这里睡了一觉。
“……”
回过神时,那小东西依然老实巴交的趴在远处,远远看着好小一个小点。而它既不动了,也不叫了,不知是怕再叫会惊动林觉把它吃了,还是因为身边有了另一只动物而感到安心了些,只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远远的把他盯着。
刚才林觉掰的一小块挞粿已经被它吃完了。
时间也是越来越晚。
不知不觉间远处的山壁已经被太阳照得发黄,古松在山壁上拉出斜斜的影子,这片大山又开始起雾了,展现出莫测的一面。
“小家伙,你的爹娘怎么还没来?”
林觉再度提着柴刀来到这小东西面前,还是拿不准这是不是山中精怪对他的戏弄。
譬如变化出这么一个小东西,让他生怜,不忍离去,在这山中待上一天,然后取笑他的愚蠢?或是等到太阳落山,天黑之后,再害他的性命?
师父说黟山也是有山神的,规矩很严,山中精怪又都知晓浮丘观的道士,至少在这浮丘峰上,后者应该不可能。
前者倒是有可能。
至少路上那条黄犬就干得出这种事情。
可是此时低下头,与这小东西对视,见到它那茫然不安又无助的眼神,这岂不是一年多以前的自己吗?
“唉……”
林觉不禁叹息一声。
眼见得天色越来越晚,于是伸手将它提了起来,准备带回道观。
至于是不是精怪的把戏——
若不是大奸大恶的妖鬼,哪有用人的善心来当饵、勾人上当的呢?若真有此事,倒也认了,便用柴刀来说话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