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桃胶总共五颗,琥珀色半透明。
林觉一边走路,一边拿出来打量着。
没有办法——
人家给都给了,便也只能当做前辈与老友的临别赠礼,将之收下了。
可是这有什么用呢?怎么用呢?
也拿来煮着吃吗?
可这又算是什么呢?
桃树产桃胶,林觉也是吃过的,可是一棵成了精还和你说了几天话的桃树赠你几枚桃胶,自己产的,如果放在人类身上,算是赠的什么?
林觉总是觉得有些奇怪。
奇怪归奇怪,心情还是不错的,既有几分奇妙飘然,又有几分美好悠然。
此时背上已差不多修复如新的书笈,杵着哨棍做拐杖,离齐云山也只有两天行程了,走路自然越发觉得轻快。
只是走在路上,林觉也比前一段多几分心思。
便是常常留意路旁的花草树木。
修习木遁,先要与草木相和。
林觉不知如何与草木相和,只好时常停下脚步,观察一下以前自己从未认识或未曾留意过的植株,伸手摩挲一下叶片的触感,看看它的花絮。
前世认识不少钟爱花草树木的人,那种钟爱是常人所达不到的,多以心思细腻的女性为主。当时林觉只想着这些花草树木都是寻常之物,哪里没有又在哪里看不见呢,又哪里有值得单独去细看它去记录它的地方呢。可如今事实几乎轻而易举就证明了,这只是当时自己没有心境与时间去下心细看它们罢了。
因为此时林觉并未有任何修行任何感悟,仅仅只是多花了一点时间和精力去细看,便已经发现了它们的不寻常。
几乎每一种树都不一样,都有自己独特的地方,几乎每一朵花也都不同,每一朵新开的花都是如此娇嫩干净,哪怕再小的花,凑近了细看,花瓣与花蕊也都是如此精致与繁复,远远不止画中的几根线条一点颜色。
何况此时正是夏季,枝繁叶茂草木疯长的时节,路旁除了野花盛开,还有藤蔓挂果,这些草木正在肆意的展示着自己的生命与性情。
林觉细细观看之下,意外的时有惊叹,竟像是发现了其中趣味一样。
自然,单纯只是趣味。
要说感悟,是一点也没有。
可如此也令他感到满足甚至意外了。
因为趣味本身就是一件珍贵的东西。
于是走路的速度被耽搁了不少。
甚至若是见到有比自己还粗的古树,就算是在路旁的林子里,只要不是太难走,他也要放下书笈过去拜访一下,有时还按照书中与树妖所说,将手贴在树干之上感受树皮的纹理,聚精凝神,试图感悟树的精气,用心体悟木之灵韵,再想象着自己也是一样,争取做到与之融为一体。
自觉心中通明,玩兴一起,便念出咒语,试着将手穿进树中。
“哈哈……”
自然是完全做不到的。
林觉一点也不气馁,本就是初学,本就有几分玩耍的心思,摇头笑笑,便回来背上书笈,继续往前。
……
半下午时,少年书生停在路边,与路下田地劳作的老人搭话:
“敢问老丈,可知齐云山?”
“齐云山啊?知道!”
“怎么走呢?”
“往这边走。”
老丈指着一个方向。
“这边?”
林觉弯着腰顺着转头看去。
“啊……”
“我就从这边来。”
“那你走反咯!”
“……”
林觉摇头笑笑,谢过老丈,便往回走。
心情舒畅的时候,真是就连做错了事也没有阴霾,反倒好笑于自己的愚钝,拍拍脑袋险些笑出声来,脚步也仍旧轻快。
哪怕此时已经有些晚了。
不了解道路行程的人,赶夜路实在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林觉今天早晨送别树妖耽搁了一阵,走得又慢,半路走错了路、回头又耽搁一阵,太阳自然在半路便落下了山。
这是离家半月以来第二次走夜路。
不过这次心要安定许多。
一来那位树妖说了,此地靠近齐云山,因此就算是荒郊野外,也很少会有猖狂凶残的妖怪。二来今日天气很好,晴空万里,想来夜里也无雨,进了六月之后天气也越来越热了,晚上露宿荒野也不会冷。
最后便是,林觉没那么怕妖鬼了。
果然是在半道上黑了天。
林觉趁着天光还没彻底散去的时候,便在路旁找了一块干燥平坦之地,稍微打整一下地面,便坐了下来,准备在此过夜。
听说别的旅人外出远行,夜宿荒野也是避免不了的事,不做亏心事不怕鬼上门,只不过别人大多人多,一群人一同露宿,林觉独自一人罢了。
本就不太怕,将手中柴刀与哨棍组合起来,放在身旁,安全感又上一层。
于是林觉坐在地上,一边吃着干粮,一边看着远处霞光映着山河,听风声如泣,树林沙沙,到时间了闭眼就睡。
却不知怎的,今夜也睡不安稳。
大概是最近遇到的妖精鬼怪太多了,此时又露宿山间,难免便做了相关的梦。
梦中有一年轻的鬼,与他行礼,告知他说,自己的棺材埋在旁边不远的地方,时间一长,便露出了土面,前段时间有一队重兵经过,战马不慎冲出路面将他棺材的一角踏破了,如今漏风又漏雨,实在无奈,只好请求他帮忙修补一下。
“……”
梦醒时分,林觉醒了过来。
此时梦劲还没有过,觉得梦中之事像是真的一样,不过被风一吹,梦便逐渐散去。
睁眼之时,四周一片昏黑,唯有头顶是璀璨繁多的星辰,星河一条,无数光沙世界构筑出世间独一无二的瑰丽梦幻,林觉辨别不了具体时间,只猜测大概已经是五更天的样子了。
在舒村时,这个时候自己差不多就该醒了,昨晚睡得早,这时差不多也应该醒了。
这时差不多也是一晚之中最冷的时候,因此也可能是被冷醒的。
至于梦中之事,无需在意。
“……”
林觉不想这时赶路,却又无事可做,加之还有些迷糊,便倒头又睡。
却没想到,刚一睡着,那梦竟又来了。
梦中还是那鬼。
“这不是梦,非也,这就是梦,不过不是您自己做的梦!我真是鬼魂啊,是真的房舍被马踩塌了,想请您帮忙修补,您可莫要不当真啊!我不容易遇到一个您这样的人,若您无法帮到我的话,不知道又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那鬼又是解释,又是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