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咫尺的距离, 近到呼吸交织在一起。
因为身高的差距,裴京闻只需低头,薄唇就能触及她的额头。
明明很暧昧的氛围, 他却没心思去想别的。
清风拂面,撩起女孩的一缕发丝扫过他的下巴,那种痒到心口的触感,才让他找回怔愣的思绪。
冰凉的液体与他滚烫的皮肤相交,彻底驱散了胸腔里那点还没完全消散的燥热。
她……是在哭吗?
这个认知中脑海里形成, 他心口收紧, 浑身上下都被紧张缠绕。
他有些不敢置信。
他抬眼看过去, 女孩纤密的睫羽遮敛着瞳孔, 又薄又瘦的肩头微微颤抖。
晚风很轻,撩乱了她柔顺的长发,
却吹不散嗓子里低低流出的细微呜咽。
是很克制的哭泣。
不知压抑了多久。
心口密密麻麻的沉闷,他想上前一步, 周宜宁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倏地倒退一步。
漆黑的眼底渐渐浮现了几分难以置信,他再次往前靠,周宜宁却往后又侧了侧身。
不是错觉。
因为他的靠近,她很抗拒。
无声的对峙。
路灯下的微光,顺着女孩乌黑的发顶洒落, 阴影覆盖了那双清俪的眉眼, 让他没法看清她的真实想法。
今晚的一切都显得不正常。
裴京闻还不至于迟钝到连她的异样都看不出来。
周宜宁向来是所有中眼里的滴酒不沾。
就算上了大学,她也是所有老师眼里循规蹈矩的乖乖女, 怎么也不会跟酒精扯上关系。
而且她的调节能力很强, 即使情绪再低落,也会在短暂的时间内恢复。
高中刚毕业的那段时间, 他也曾自嘲过,这姑娘还真是没良心。
把他忘得这么快。
一点都不在意他。
一点也不难过。
就好像在他面前的那种脸红心跳是装出来的。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觉得靠酒精短暂麻痹意识的做法,怎么看都不会发生在周宜宁身上。
能让她破例,也不知遇到的事有多麻烦。
从周宜宁的角度来看,这麻烦是由他造成的。
一呼一吸的静默,空气隐隐变得沉闷。
眨眼之间,又好像过去很久。
“到底怎么了?”最终短暂的敛住眼底的晦暗,定定望向她:“告诉我。”
这几个字的语调很轻,但每个字的韵调都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可能是他的话存在感太强,让周宜宁空白的大脑找回了些丢失的思绪。
还没多清醒,所有的退缩就被酒精牵住。
她并没即刻出声,而是抬眼面迎春风,视线很慢很慢环视四周。
不愧是国内最大的一流城市,周围的车流闪烁霓虹灯光,彻夜不眠的摩天大厦直冲云霄,照亮了黑夜,也把这座城市映衬得格外繁华。
好不容易恢复了几丝清明的眼眸,渐渐被一层迷茫覆盖。
这座人人向往的国际化大城市,是裴京闻从小长大的地方,却是她人生前十八年,只能在课本里看到的名字。
她努力了二十多年才勉强站稳脚跟。
这让她怎么和他相配?
可能夜色总会放大掩藏深处的负面情绪,周宜宁
许久不曾有过的自卑,在这一刻几乎占据了她所有的心跳。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第一次听严可薇提到“京北裴氏”四个字。
网络显示的词条寥寥数语,只能搜到世界五百强企业恒盛集团隶属裴氏,多少名校毕业的学生挤破脑袋都进不去。
对她这种从题海里拼命往前奔跑的人来说,差距可以说天壤之别。
她不知道,裴京闻拍毕业照那天说“我这么喜欢你”是不是一时兴起。
但这句话,的确让她牵挂了整整七年。
重逢后,又用让她负责的理由,没怎么考虑就带她领了那张证。
上学时候她无法问出那句“为什么喜欢我”,到现在也一样没出息,到嘴边的“为什么跟你领证的人是我”问不出口。
她牵了牵有些无力的唇,脸颊的寒风变得更加剧烈,勉强让她胡思乱想的脑袋清醒了些。
好不容易被风吹散的酒精不知何时上头,占据了她好不容易组织好的思绪。周宜宁的眸光不自觉被吸引,停在男人这张五官极其出众的脸上。
梦里许多彻夜难眠的场景,也逐渐与这张脸融合。
她晃了晃有些沉重的脑袋,眼尾沾了嫣红,鼻翼轻轻颤动,覆盖在浅褐色瞳孔上的雾霭还没完全散去。
那点可笑的自尊心在这一刻扩大到极致,她张了张口,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去告诉他。
周宜宁厌恶这样胆小懦弱的自己,从来不敢在他面前袒露自己所有的自卑。
明知道沟通是最好的办法,可她就是没办法跨过心里那道坎。
不说出来,也许她还能自我欺骗,就当不知道和他的差距,沉溺进他的温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