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经过象征性的商谈和考量之后,朝堂便迅速开启了册封皇后的一应礼法程序。
东宫窦老太后也乐得清闲,早早备好了册封诏书,只等着朝堂走完礼数,而后正式颁诏册封。
可以说,刘荣的整个大婚庆典,都是朝堂内外在忙活;
刘荣基本不需要插手,也插不上什么手。
也就是在朝堂内外,都热火朝天的忙活着筹备天子大婚典礼时,未央宫内的刘荣,却是毫无顾忌的早先一步,召见了自己日后的正宫发妻:平阳侯女曹淑……
“民女曹淑,参见陛下。”
“惟愿吾皇千秋万代,长乐未央。”
便见宣室殿内,天子荣端坐上首御榻之上,好整以暇的打量起御阶下,那道年方二八的曼妙身影。
以曹淑为后,入主椒房,是早在刘荣即位之初,便早已大致定下的事。
对外说是‘朝堂遍寻天下良家女’,但实际上,却不过是走个过场。
所以,在朝堂忙着‘寻找’合适的皇后人选时,曹淑却早已开始学习宫廷礼仪,为日后入主椒房做准备了。
也就难怪今日被刘荣召见,才刚十六七岁的曹淑却毫不怯场,礼数规矩更是完全挑不出毛病。
向刘荣行过礼,又默默等了好一会儿,始终没等到那句传说中的‘免礼’,曹淑这才有些紧张起来,手心都不由直冒汗。
见小美人儿面露忐忑,刘荣也终于结束了对这位未婚妻的审视,含笑点下头:“赐座。”
“——谢陛下……”
对于后世绝大多数封建时代而言,别说是天子——就连民间百姓,都是不大能接受男子在婚前,私会未婚妻子的。
但这是汉家;
是民风彪悍,男子可休妻,妇女也同样可以‘休夫’的汉家;
是女子十五便要嫁人,不嫁便要罚款,十八还不嫁,更要被官府强拉配郎的汉家。
没有那臭名昭著的《女德》,更没有对女性的诸般限制。
故而,对于刘荣召见自己的未婚妻,朝堂内外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朝堂内外心里大致有数:刘荣就是再猴急,也不至于在这种关头——在婚事已经基本定下,就等走完礼法程序的当下,做出什么用下半身思考问题的蠢事。
更何况娶妻娶贤,纳妾纳色。
这桩婚事,本就不是什么‘天子荣为平阳侯女姿色惊为天人’之类的爱情故事,而是相对纯粹的政治联姻。
所以,对于刘荣召见曹淑,朝堂内外也只当是刘荣想要提前见见自己将来的皇后、国母;
顶天了去,也就是有什么话要问、有什么事要交代,又或是‘丑话说在前头’之类。
对此,曹淑显然也做足了心理准备。
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曹淑才会在刘荣那‘赐座’二字道出口后,便摆出一副陛下吩咐,民女无敢不从的架势。
见曹淑这般作态,刘荣自又是含笑一点头。
又简单问候过曹淑的家人——也就是大舅哥:平阳侯曹寿之流,便将话题引入正轨。
“可曾想过做了皇后,日后过的是什么日子?”
“可想过后宫险恶,一如帝宫深似海;”
“——可想过我汉家的皇后,不单是县官之正宫发妻,也同样是母仪天下的椒房之主?”
“又可曾想过从今往后,平阳侯一族,将平白生出诸多忌讳,凡族人皆当谨言慎行,肃整门风?”
接连好几问发出口,刘荣便慢条斯理的端起茶碗,优哉游哉的小口抿起了茶汤,并没有急于催促,而是给曹淑留下了足够的思考时间。
曹淑也确实需要思考时间。
在入宫前,兄长曹寿自然是为曹淑做足了功课,诸如‘陛下若这么问,你便这么答’之类的交代,更是说了不知多少。
只是真到了刘荣面前,又被刘荣机关枪似的问题突突突一阵问,饶是曹淑早有成竹在胸,也是不免有些舌头打结。
强自淡定许久,又偷偷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曹淑才勉强定住心神。
又将刘荣的问题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再组织好语言,确定没有什么不妥,才小心翼翼开口答道:“父母之命,不敢违也。”
“先父亡故,兄长代父为民女定下婚事,民女自当从之。”
“——尤其还是嫁作天子妇,为汉椒房主;”
“此齐天洪福,民女,不敢怠也……”
···
“陛下所问,民女,皆想过。”
“——民女知道,做汉家的皇后,与嫁做常人妇,可谓是毫无相似之处。”
“做了皇后,便要母仪天下,要整肃后宫——要养育诸公子、公主,还要调理宫中寺人、婢女,又诸多姬、嫔。”
“皇后的母族外戚,更当谨言慎行,一日三省己身,以免步吕氏之后尘。”
“此般种种,民女,不敢轻之、不敢不慎之;”
“然民女,亦不畏之……”
单是从曹淑这段简短的发言,刘荣其实便不难听出:对于这位准皇后,平阳侯家族不单是最近这半年在突击填鸭。
若非是要做皇后,而是同寻常的功侯女般,嫁与其他门当户对的功侯贵戚之类,这曹淑,也当得上一声:贤。
娶妻娶贤。
这是一个好妻子——至少是贤妻胚子。
但刘荣心里很清楚:汉家的皇后,不可以只是一个纯粹的‘好妻子’。
——在汉家,太子是皇储;
皇后,则是‘后储’。
如果说,汉家对于太子的考察,是‘此子是否能成为好皇帝’的话,那对皇后的审查,便是以‘此女能否成为一个好太后’来作为准则。
尤其是在如今汉家特有的二元政体下,这项审查是否精准,甚至极有可能关乎到宗庙、社稷安稳,乃至王朝兴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