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连曲周侯,都被一个丞相的职务锁在长安,那日后边墙有事,我汉家,可就连一个像样的领兵大将,都很难派的出去了。”
说来说去,刘荣这番话,和天子启就是一个意思:郦寄不可为相。
只是不同于天子启简单粗暴的否决,刘荣这番委婉的表述,无疑是为郦寄留足了体面。
如果说,天子启一句‘郦寄不可为相’,让郦寄站在了社会性死亡的边缘,再也没有了担任朝中职务,乃至军中将职的可能;
那刘荣这番斡旋,则将事态控制到了最小的范围内。
天子启:郦寄不可为相——潜台词,便是连丞相都不行,其他职务更别提了!
刘荣:郦寄不适合为相——潜台词则是:郦寄只是不能做丞相,除了丞相,其他职务都是可以考虑考虑的;
尤其是军中,还是非常仰仗郦寄这种德高望重,又劳苦功高的开国元勋、柱石老将的……
“臣,谢陛下隆恩……”
“谢家上。”
作为开国时期的遗老遗少,郦寄自然看得透这一切。
更清楚地知道:自己无法做丞相,并非刘荣所说的那些原因;
而是因为当年,诸侯大臣里应外合共诛诸吕时,郦寄作为吕禄的好友,却被周勃威胁着偷取了吕禄的虎符。
原以为可以搭上先帝的战车,却不想落得个‘卖友求荣之辈’的骂名。
有这个骂名在,郦寄注定只能为将,绝无可能跻身于庙堂。
故而,郦寄那句‘谢陛下’,谢的是天子启没把话说的太直白、难听——起码没直接说‘卖友求荣之辈,不可为我汉家之相宰’;
至于谢刘荣,自然是感谢刘荣为自己留足了体面的同时,还对自己仍旧保有如此重视和尊重。
——郦寄知道,有一句话,刘荣没撒谎。
如今汉家,是真的很缺可以领兵征战的大将。
原本有个‘事有轻重缓急’时可以用的周亚夫,结果已经到了耐磨度临界点,无法再用;
若是郦寄也宣告政治生涯结束,那汉家能拿得出手的领兵大将,也就剩下韩颓当、李广、程不识等寥寥数人。
——前者是匈奴详将,哪怕真的归心,也绝对不可独领大军;
至于后二者,更是还没长毛的雏儿,才刚被外放到边关历练……
“太子中盾卫外放为北地郡守,孤在博望苑的羽林、虎贲二卫,正缺一驻军大将。”
“——不知曲周侯,可会觉得受了委屈?”
本就已经被刘荣留够了体面,这下又有了补偿,郦寄自然是再拜而谢,躬身领命。
至此,朝堂拿出的三个丞相备选,便只剩下了两个。
而第二个人,却是比曲周侯郦寄,都更加糟糕的备选……
“章武侯,窦广国……”
当这个人名,被天子启以一种莫名阴冷的语调念出口,殿内百官朝臣不由得暗下一惊!
——不是啊陛下!
——章武侯,只是我们拿来凑数的啊!
“阔别多年,故安侯都已经薨了,想不到章武侯,却至今都还享誉朝堂内外?”
看似随意的一声嘀咕,却是识别多年,再一次否定了章武侯窦广国的整个政治生涯。
——上一回不让你做丞相,就是因为你丫名气太大!
结果隔了这么多年,先帝、申屠嘉都没了——朕都没剩几口气好喘了,你丫还这般德高望重?
“如此说来,左右丞相之制,便是要就此废止了。”
“唯独剩下一个桃侯……”
殿内众人思虑间,刘荣也已经通过排除法,得知了老爷子真正属意的人选。
——三个人选,至少要留下一个,这都排除出去两个了!
剩下那个,可不就是板上钉钉的丞相了嘛……
“既如此,奉常有司便开始着手准备,再择一吉日,以拜太仆:桃侯刘舍为相。”
刘荣此言一出,天子启也当今点下头,算是认可了刘荣的说法。
而在西席朝臣摆列,刘舍只艰难挪动着激动到发颤的双腿,来到殿中央;
都要做丞相的人了,却毫不顾忌形象的咣当跪下身,吭哧吭哧便开始连连叩首。
“臣,谢陛下!”
“臣,谢家上!”
刘舍被天降大礼包砸了个眉开眼笑,看着刘舍小人得志的模样,两侧的朝臣百官、公侯贵戚,则再度开始嘀咕起过去,曾出现过无数次的那句评价。
“汉家的丞相,可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故安侯好歹为人正直,条侯起码有武勋傍身;”
“——开封侯再不济,那也是元勋公侯后人。”
“现而今,连桃侯这般人物,居然也能做我汉家的丞相了?”
大家显然很不服。
但没办法。
汉家的丞相,采取‘矮子里面拔将军’的选拔模式,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确实是一代不如一代;
却是当代现存的候选人当中,最有资格的那一个。
“太仆为相,那九卿出缺的位置,可就又多了个太仆……”
御榻之上,便见刘荣苦笑着摇摇头,而后便回到自己的专属座位,继续主持起这场关乎三公九卿一级的大规模人事调动。
最终结果,也大体还算能让人满意。
——太仆桃侯刘舍,拜为相;
——少府阳陵侯岑迈,迁御史大夫;
少府、太仆出缺,择日再议。
只是这个择日再议,却是让刘荣伤透了脑筋。
以至于天子启问起刘荣的意见,刘荣都只得含糊其辞的说:儿臣这里,实在是没有什么像样的人选……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