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穿着灰色长袍的老人怔怔不能言,挫败遗憾,长叹息声,似乎不知该说什么,不知能说什么,良久默然,卫渊看向这一身气质古朴的老人,道:“另外,老先生,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
老人勉强收拾好情绪,道:“请说。”
身穿黑衣的博物馆馆主询问道:“老先生穿汉时的衣冠,又知道这些事情,不知道是和谁有关,是那位王巨君,还是说光武帝?”
戚家军兵魂和水鬼都给吓了一跳。
望向老者的神色惊疑不定。
老人微怔,旋即失笑摇头道:“小先生可太看得起我。”
他看着自己的手掌,呢喃道:“不过是和山君有一点香火情分罢了,于情于义于忠,或许山君不记得,我却仍要来给祂求一线生机,心绪激荡,不知所言,不知所言。”老人起身,踉跄了下,拱手一礼,不觉哽咽。
旋即酒香扑鼻,而清气弥散,先前衣冠古朴的老人已经消失不见,留在原地的是一尊古朴酒器,上面已有残缺,纠缠有香火清气,老人刚刚喝了的水盛在这酒器里面,竟然已经化作了美酒。
水鬼看得目瞪口呆。
“这,这是……”
卫渊并不意外,看了这酒器上沧桑痕迹,看到上面有写着‘汉建元二年立庙祀’的字样,那一年汉武帝分封地祇,这是最初祭祀山君所用的东西,也是后者爱物,伴随着山君的故事,也贯穿了过往的岁月。
老人曾分润了山君一丝气运,千百年间,终得以化形。
而现在为了给山君求情,已将自己分润的一丝丝香火耗尽。
本来就是平凡酒器,步步走入这充斥着昆仑清气和兵家煞气的街道,嗓音温和,讲述了那一番故事,让卫渊见到当年画面,于是千年苦修,一朝散尽,只剩下一杯美酒。
“于情于义于忠,这就是秦汉之风……”
卫渊取来一枚养魂木的树叶,放入这酒器里,收摄镇住了最后一丝丝香火化形,只是酒器古朴,已不见那讲故事的老人,或许如此千百年后,那老人仍有重现的可能性。
戚家军兵魂沉默不言。
水鬼也似乎有些震撼,他是现代的魂魄,也有些无法理解老人的选择。
卫渊起身看了看天色,走向门口,水鬼下意识道:
“老大你要干啥?”
卫渊随口道:“今日打烊了。”
……………………
第二日,约莫是十点多些。
来自龙虎山的道人匆匆山门,捧着卷宗。
在自我介绍之后,那道人脸上有些歉意,将卷宗递过,连连道歉道:“卫馆主,这是山上对山君的卷宗记录,本来在这卷宗里还有一个古酒器,不过不知什么时候遗失了,我们在找,不过那酒器也只是证明卷宗所用,内容还是没有问题的。”
他展开卷宗,却发现这一直被保留的卷宗居然变成一片空白,当即面色一变,几乎急得跳起来。
这这这……怎么就没了?!
下山时还好好的,满满以卷宗的字,哪儿去了?
卫渊没有翻看卷宗。来自那酒器真灵的画面,是不能作假的,那些画面要比文字来得更为直观,卫渊将空白的卷宗放下,道谢道:“我已经知道了,麻烦道友跑了这一趟,要不要喝点茶?”
道人正急得额头冒汗,闻言反倒是愣了一下,道:“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卫渊没有隐瞒,回答道:“昨天晚上有一位老先生做客,聊了聊过往的事情,对了,这位客人可能还要道友你带回龙虎山。”
他一边解释,一边准备去拿两瓶饮料。
道人不解,顺着卫渊指着的方向,看到桌子旁边似乎有一位身穿灰色长袍,带着方士冠的老人,又一恍惚,却只是看到桌子上的古朴酒樽,这下就看到了上面的缺口,除去里面多出来的美酒和树叶,就和自己遗失的古器一模一样。
昨夜有客人上门,聊了聊过往?
道人视线微凝:“这,这是……”
他下意识想到了某个可能,觉得荒谬,又有些不敢置信,古器化灵,夜间寻客,这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传说志怪里的故事,而不应该是现实。
但是他想到,故事本就是记录而来。
道人心跳稍微加速了下,看着那本就诞生灵性的古器,看着里面之前还没有的陈年美酒,下意识转头看向旁边的年轻人,有种自身坠入故事当中的错觉,卫渊只是如常询问道:“道友你渴不渴,要不要喝点东西?”
道人想要问,却不知如何开口,也莫名无法开口,只好道:
“有劳,乌龙茶就好。”
最后无论他心里有什么样的疑惑和不解,道人还是将这原本储藏在龙虎山的酒器带着,以法术封住其中的酒,告辞离去,离去的时候隐约看到刚刚见到的老人拱手朝着博物馆一礼,神色郑重,这下可是看得真切,道人脚步一顿,旋即急急走出去。
越发觉得这博物馆有些玄奇古怪。
找到安静的地方时候,他展开卷宗,看到里面仍旧只是空白,旋即只是一个恍惚,画卷上就出现了一个一个文字,和下山之前见到的一模一样,只是现在那些文字上氤氲着一股浓郁的酒香,闻一闻都会略有眩晕的感觉。
道人无言许久,他突然想到祖师将卷宗和酒器放在一起,难道说,那酒器才是真正的卷宗,而文字不过是给外人看的?
旋即又因此想到一个想法,嘴角抽了抽——
我的祖师爷啊,到底谁才是你眼里的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