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画无奈道:“报了也没用,这里不是仙城,很多渔修,连修籍都没有,道廷司不太想管,即便想管,这里河情复杂,也很难下手。”
夏典司有些错愕。
道州几乎全是仙城,修士修籍的管控严格,基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她转过头,默默看了眼顾长怀,冷声道:
“由此可见,乾学州界的道廷司,人浮于事,办事不利。”
顾长怀冷漠道:“别忘了,你现在也是乾学州界道廷司的典司。”
二人各自冷目以对。
墨画点了点头。
不错。
这两人关系有进步,知道拌嘴了。
之后顾长怀和夏典司又互相攻讦了几句,便各自休战了。
他们好歹是典司,不可能分不清轻重。
当务之急,还是找水阎罗。
夏典司看了看面前错综的水路,沉思片刻,目光微凝道:
“我回去多调些人手,从这里开始,一条一条水路搜。将这整片水域,都排查一遍。”
顾长怀却道:“先不急,人一多,容易打草惊蛇。”
夏典司目光不善,问顾长怀:
“那你说怎么办?”
顾长怀沉默片刻,目光微闪,冲着墨画扬了扬下巴,道:
“你问这小子。”
夏典司一怔,神色困惑,“墨画?”
墨画原本还想低调些,但现在看这情况,已经不允许他低调了。
抓住水阎罗要紧。
“刚刚水妖身上,残留的断刀还有么?”墨画问道。
顾长怀将一只绛红色的断刀,递给了墨画。
墨画将断刀,放在船头,而后盘腿坐下,聚精会神。
夏典司在一旁默默看着,不知墨画要做什么,正觉得奇怪之时,忽然间便觉得墨画的气质,骤然一变,从清澈阳光,变得深邃诡异。
就像是……
从一个亲切的少年,变成了一个不可知的妖孽。
与此同时,一股玄妙的气息,从墨画身上散开。
片刻之后,一切诡异散去,墨画神色如常,指着面前一条水路道:“中间向右,可以找到断刀的主人……”
夏典司神情微震。
“这就……找到路了?”
她神情不解,略作思索,忽而瞳孔一缩,失声道:
“天机术?!”
顾长怀闻言一惊,也猛然看向墨画。
墨画却疑惑道,“天机术是什么?”
夏典司看着墨画澄澈的眼神,有些错愕,“你不知道什么是天机术?”
墨画点了点头。
他其实也知道一点。
但他知道的这点东西,是自己连蒙带猜,全凭经验总结出来了。
是野路子,不登大雅之堂。
真正的,系统的,学术性的天机术究竟是什么,他一概不知。
所以说不知道天机术是什么,也不算假话。
夏典司皱眉,“那伱适才用的……是什么?”
墨画眨了眨眼,“是我在离州老家的时候,从一个路过的,衣衫破旧,但心地善良,面容慈祥的老道士身上学来的。”
“这是一门占卜问路法,能通过神识感应,进行‘占卜’,问出正确的路径,方便找到丢失在山里的人或物。”
墨画说得煞有介事。
夏典司本身对天机术,也是一窍不通,只是听过一些皮毛,此时略作思量,觉得墨画说的话,倒也合情合理。
所谓的“占卜问路法”,应该是底层修士间流传的,一些民俗类的,末端的天机法门。
偶尔可以窥测一些小因果,但与真正的天机术相比,还是判若云泥的。
至于衣衫破旧,心地善良,面容慈祥的老道士……
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修界的确很多喜欢云游的高人或者稀奇古怪的方士。
他们掌握一些离奇的法门,也是正常。
夏典司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她就说,怎么可能有人,区区筑基境界就能学会天机术了……
不过夏典司还是告诫墨画道:
“这种法门,以后轻易别在他人面前用,也别胡乱占卜……”
“为什么?”墨画问道。
夏典司神情凝重道:
“虽说只是微末的小因果法门,但毕竟沾了‘因果’二字,会过度损耗神念,也容易引起自身气运波动,最严重的是,一旦‘占卜’到了某些强大修士身上的因果,容易触怒高人,遭到因果反噬,而你才筑基……”
夏典司看着墨画,神色担忧,“……这剧烈的因果反噬,是你一个孩子,承受不起的。”
竟然还有因果反噬……
墨画心中微凛,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随即他又想到,自己一路以来,似乎也算过不少因果,但好像都没触怒到什么“高人”,引来因果反噬。
也不知是自己运气好,还是师父暗中布置了手段,在默默保护自己。
不管怎么说,以后要留点心了。
不过水阎罗这事目前应该还好,至少因果上,不会有太多顾忌。
之后三人驱船,沿着墨画“占卜”问出来的水路,静悄悄向前行驶着。
越往前,河情越是复杂,也更不易辨清方向。
此处是下游,泥沙淤积,偶有滩地,长有半人高的杂草。
所以小船走着走着,就要停下。
墨画取出断刀,再“占卜”一下,然后重新确定下方位。
夏典司默默看着墨画,越看越觉得不解。
一切天机因果乃至神念法门,都是要消耗神识的,尤其涉及天机之道和因果算法,对神识的消耗也更多。
但这小少年,一路上“占卜”了这么多次,神识竟然还没用完。
他的神识,到底有多深厚?
夏典司有些心惊。
当然,墨画的神识再强,也不可能一直用。
更何况这种衍算,涉及两种天机算法,难度其实很高。
墨画又算了几次后,神识差不多就见底了。
但面前还是一团团水草,四周朦朦胧胧,不见人影,也没有其他线索。
墨画便耐下性子,开始打坐冥想,回复神识。
大概半个时辰后,墨画睁开眼,神识已经恢复了大半。
但他却不好再算了。
以天机诡算,增幅天机衍算,对识海是有损伤的。
他已经算太多次了,识海都已隐隐有些刺痛了。
神识可以通过冥想恢复,但识海的损伤不行。
更何况,水路不比陆路,尤其是这种复杂的水域,通过天机衍算寻路的难度更高。
墨画叹了口气。
水阎罗这只王八,还真是会找地方藏。
顾长怀见墨画脸色微微发白,轻声问道:“没事吧?”
墨画点头,“还好,只是……”
他看向面前水草、泥沼、浅滩、深浅不一的水道,混杂在一起的水域,无奈道:
“今天看来是不行了……”
夏典司抬头看了看天色,也道:
“时候不早了,这些水匪如果是昼伏夜出,那我们一旦拖到晚上,很容易被他们发现。”
“而且晚上漆黑一片,河流凶险,水妖出没,怕是会有些危险……”
他们两个金丹倒没什么所谓。
危险的是墨画。
墨画毕竟只是筑基中期,血气也弱,黑夜遇险,恐怕凶多吉少。
顾长怀便道:“我们先回去吧,明日再来。”
墨画点头。
但他心里多少有些不甘心。
都已经走到这里了,现在却要打道回府。
虽说明日还能再来,但有些事宜早不宜迟,谁知一天过后,又会有什么变故。
墨画心中正盘算时,顾长怀已经掉转了船头,小船慢悠悠往回游去。
游了片刻,墨画突然一怔,似乎发觉了什么异常,连忙闭起双目,将神识外放到极致,感知周围的一切。
不多时,一丝极细微的,断断续续的声音,便传到了他的耳中。
“恩公……”
墨画愣了下,循声低头望去。
这才发现船沿边,一条小小的银色的鱼儿,正在拼命摇着尾巴,追着他的小船。
“……小银鱼?”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