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的时候寅迟没做他想,这段时间为了端掉那些人的“据点”,两个人可以称得上是连轴转,寅迟自己被阴气同化之后的傀儡身体还好,但方棋的身体只是肉.体凡胎,高强度的工作之下本就需要休息,一场危机之下还透支了自己的力量,体力可以通过食物补足,灵魂力量的消耗只能慢慢恢复。
所以寅迟抽走了方棋拿在手里的玉佩,连同硬要往他脖颈窝里凑的傀儡娃娃丢上了床头柜,他半撑着身体,一拿一放的动作之间不可避免地压到了某人侧躺的肩膀,带着一点难以察觉的僵硬。
寅迟收回手时低头,刚好看到了方棋下意识错开的眼睛。
他眼睫眨了一下,装作若无其事地闭上眼,似乎是打算休息了。
那一瞬间的视线闪避却出卖了他。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有太多的一语双关,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旦领会的意思偏了,就很难再回去了。
寅迟看着方棋已经闭上了还在不自觉地颤动的眼睫,眸色暗了暗,低头凑过去,故意拆穿他似的,轻吻落在了他的眼皮上。
“……”
一双茶色的眼睛睁开了,瞳孔里映着撑在他上方的那人的脸。
轻吻又落在了鼻尖,方棋感觉到了沉甸甸的身体重量,还有一只不太安分的爪子,他呼吸顿了一下,抬眸道:“不是要休息?”
寅迟近距离笑得坦然,贴着他的唇说:“嗯,你可以休息。”
方棋:“……”
都是死过的人,他们一个鬼差,一个人造鬼王,体内的力量算起来也是同源,寅迟身负怨煞,但他对力量的控制已经精准娴熟,“过滤”之后的阴气浓郁而纯粹,灌进喉咙里有些发凉,却以最快的速度浸润了他略显干枯的四肢百骸。
渡进体内的阴气缓解了身体的乏力,方棋从侧躺的身体翻转躺平,双手在那人宽厚且沉重的肩膀上撑了一会儿,而后遵循本能环了上去。
寅迟趁机探了过去,把一个正儿八经的“人工呼吸”变成了一场旖旎暧昧的痴缠。
他最终没舍得把人闹太狠,发泄过后就让人睡过去了,闭上眼时,方棋脸上还泛着不正常的红,眼尾也是。
寅迟用手指按了按他泛红的眼角,眉心有微弱的白光闪过,他拨开方棋遮挡住额头的碎发,倾身把自己的额头抵过去,同样闭上了眼。
方棋只觉得自己前一秒还在极限飙升的恍惚中回不过神来,后一秒就被拖进了一片黑暗,视野里再次出现光亮,他出现在了一条老旧的街道上。
很熟悉的一条街道。
街道分了三条岔路,一条通往郊区,一条通往繁华的闹市,还有一条,连着一幢又一幢的居民楼,入口处是一个临时摆成的小型菜市场,没有规模,没有规范管理,摊贩素质不一,导致这条街道完美地契合了其他人对老城区“脏乱差”的刻板印象。
这是……他小时候生活过几年的街道。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时不远处的一个摊位上,一个高嗓门的大妈忽然喊了一句:“少了?怎么可能少了?我告诉你,老娘在这地方摆摊三年多,从来没做过缺斤短两的事!你说少了就少了?我还说是你回去炒了吃了特意回来讹我的菜呢!滚滚滚,老娘的生意好着呢,你不买有的是人买,我不做你生意就是了。”
“……”
那一嗓子嚎出了方棋久违的记忆。
他认识那个卖菜的大妈,和他们是邻居,方慧当时带他们住的地方,和那个大妈的住所是门对门的。
方慧给人当情妇的事传遍了街坊邻里,多亏了那位大妈天生的一副好嗓门。
而大妈刚刚喊的那些话,方棋也是有印象的。
因为他当时就在附近。
他被方慧支使着出来买菜,正好遇到了被骗之后来找菜贩子对质的顾客,那位顾客本是来讨公道的,没想到自己被倒打一耙不说,自己的声音还没菜贩子大,根本反驳不了人家,他脑子被大妈的声音震得嗡嗡作响,连怎么辩解他拿回来的菜是“原封不动”的都忘了,生生地把自己憋成了脸红脖子粗,哼哧哼哧地直喘。
方棋没去看那个被气得快吐血的顾客大叔,转头在菜摊附近看了看。
既然是他记忆中出现过的场景,应该不会是单纯的做梦。
他又被玉佩拖进了寅迟的记忆片段里了吗?
很快他又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目光辗转,在顾客大叔遮挡住的盲区找到了自己——一个穿着小学校服的孩子,破旧的校服有条纹的部分已经洗得有点发白了。
那年他八岁,上小学三年级。
按时间算,这会儿寅迟应该刚被换魂到他身体里不久,他在四周找了一下,却没找到代表了寅迟的那个白影。
这时被骗的大叔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怒声道:“我讹你?你装好的菜老子压根没动!你打包的时候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在场的这么多人都可以给我作证,就是你吃了老子的称!”
说着他还转头看向其他老板求证。
不料其他人一对上他的视线,纷纷视而不见,实在躲不过的,也是讪笑着摆手说自己“没看见”,“记不清了”。
顾客大叔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回头对上大妈小人得志的神情,更是怒发冲冠,却又无可奈何,最后愤愤地拿起自己的菜,转身走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