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高悬,窗棂上落了两只白鸟,嘤嘤鸣矣。
祝筝睁开眼时,合的严实的帐顶透过微光,竹影斑斑摇晃,像是水底的游鱼。
她怔忪了一会儿,好半天才认出自己这是在竹庐的厢房里,又思索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动不动就昏过去的毛病,让祝筝的记忆变得零碎异常,断断续续中依稀记起自己与五位红蝎兄缠斗了一番,又依稀记起自己做了一个长梦,梦里有个说话很是动听的仙君……
不知是不是得了照拂,她除了睡的脑袋有些发懵,身子骨倒是前所未有的畅快轻盈。
祝筝缓过神来,神清气爽地起了床。
外面风微微,云淡淡,竹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连笑笑都没卧在竹架子上。
祝筝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清气缓缓流淌肺腑之间,又缓缓吐出来。
什么叫无毒一身轻,恐怕只有中过毒的人才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很不幸,她切切实实地体验了一番。
但万幸,她如今还能站在这儿感慨一番“轻舟已过万重山”。
“小筝儿你怎么直接跑出来了!”门口冒出个白胡子老头,打断了祝筝的感慨。
“大师,”祝筝笑了笑,“我感觉没有大碍了,想出来透透气。”
边说着话,边下意识往他身后看了一眼。
崇弘子看破立刻说破,“承壹去熬药了。”
祝筝被猜中心思,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毒不是解干净了吗?”
怎么还要吃药?
“听承壹说你身上的箭伤还没彻底痊愈。”崇弘子招呼祝筝回到院子里,“何况吐了那么大一口血,不得好好补一补?”
竹庐里花草丰茂,微风轻轻,宜人日光照的人暖洋洋。
二人在凉亭处坐下,祝筝回想了一番,“我吐血了吗?”
崇弘子道:“炽蝎解完毒会随污血排出,但终究是自己的血,我着承壹多用点补药,小筝儿再喝一阵子。”
祝筝点了点头,她只记得红蝎子钻进肉里乱爬的画面,堪称一个触目惊心,后面的事就记得不太清了。
这蝎不仅能解毒,还能令人痛到失忆,倒是颇有些善解人意。她在午夜梦回时的糟糕记忆够多了,忘了也好,省的又添上一笔。
不过说起补血,祝筝想起一则盘亘在心头的事。
“大人手上的伤好了么?”祝筝问。
崇弘子被问的懵了懵,回想了一会儿,“应当是好了,我看他都没放在心上。”
祝筝沉吟,“我看着那道口子是被利器所伤,是……”
“匕首划的。”崇弘子瞧着祝筝皱眉,立刻正色道,“可不关别人的事啊,他自己划的。”
祝筝蹙眉更深,“自己划的?为什么?”
崇弘子犹豫了一下,试探道,“承壹是怎么跟你说的?”
“大人说去许愿了。”祝筝复述,又顿了顿道,“我知道不是真话。”
容衍这个人不愿说什么的时候惯常沉默以对,本是个不屑于撒谎的性子,是以偶尔一撒时显得分外拙劣,几乎能被一眼看穿。
“也不算假话。”崇弘子抚着胡子,幽幽道,“只不过他脾气硬的像石头,不愿接受一点愿望成不了真的可能罢了。”
祝筝微微蹙眉,这是什么意思?许愿许到不如意,所以给自己来了一刀吗?
愿望之所以是愿望,就是因为它只是份对未来的期待与想象,谁也不能保证它能不能成真,这样三岁小孩都懂的道理,大人怎么会不明白呢?
祝筝满是困惑,“大人的愿望是什么?”
崇弘子沉默了一会儿,瞧着祝筝诚恳发问的模样,张了张口,几次欲言又止。
“我随口问问,也不是非要知道。”祝筝看到大师这样为难,意识到自己问的有些唐突,于是便揭过话茬换了个问题。
“裕天观真是个得天独厚的风水宝地,看得出来大人对这儿感情甚笃,为什么下山去盛京做了太傅呢?”
她本意是为了缓解一下气氛,大约想着崇弘子大师会给一个泛泛的答案。
譬如“他志存高远,心怀社稷”之类的堂皇说法。
没想到崇弘子的神情比方才更是纠结成了一团,白长须全都皱在了一处。
“当然这是大人师门中事。”祝筝摸了摸鼻子,“我也只是好奇,闲聊罢了,若有冒犯,还请大师海涵。”
“小筝儿想问什么不用拘着,毕竟又不能指望承壹告诉你。”崇弘子抓了抓满头的乱发,“只是说来话长,我得想想从何说起。”
“事关从前吗?”祝筝来了兴趣,忍不住笑着打趣道,“大人该不会小时候就打定了主意要做太傅吧?”
依他那个说一不二的派头,说不准真有可能。
“也算是脱不了干系。”崇弘子肯定了祝筝的猜测,忽然坐直了身体,“先前我提过承壹来到观里那日,是因有客来访才把他捡进门来的,你可还有印象吗?”
祝筝点头,“记得。”
崇弘子略一停顿,“这位贵客,你肯定认得。”喜欢筝箫误:重生之错惹清冷太傅请大家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