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布置奢杂,采光并不明亮,祝筝挤在人群里,只在逆光中只看到一个手持长刀的黑影,刀刃在微弱的光线中闪烁着寒光。
那人脚边倒着一个衣衫不整的人,心口一个血窟窿,嘴里不断涌着血沫。
他瞥了一眼,掰开眼皮,用长刀慢条斯理地剜了这人的眼睛,又弯下腰捡起一块瓷器碎片,塞进那人已经血肉模糊的嘴里,强迫那张扭曲的脸颊扬起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来。
“这样才对嘛。”他满意地自语,低头间一枚金色的长命锁从他领口滑出来,晃晃悠悠。
长长的枪尖慢慢滴落着新鲜的血,他环视四周,伸出两指轻轻压在唇上,“嘘,聒噪。”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嘈杂的人声却忽地安静了下来。
那人露出的下颌勾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一边在袖子上抹干净长枪上的血迹,一边很慢地环视着,似乎在挑选下一个猎物。
目光扫视过祝筝时,她心里陡然一沉,还没等看清他的模样,身后有人狠狠拽了她一把,把她拉进了倒了一半的屏风之后。
“你是真不要命了吗?!”压低声音说话的人是红雀,她刚看见祝筝站在池子边上半天不动弹,心都要跳出来了。
祝筝茫然了好一会儿,才对红雀道了声谢谢。
红雀只当她是吓呆了,把她往里推了推,自己挡在外面,“这黑面鬼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闹事,杀几个人就走了。”
她的语气稀松平常的很,好像杀人是砍柴一样简单。
屏风后藏着许多人,可却没了方才的嘈杂,大家脸上的神色多半是恐惧,身边交错着压抑的屏息,仿佛能听到不同人的心跳声在耳边回响。
“为什么没人报官?”
祝筝不得其解,为什么大家都如此乖顺,任杀任剐?就算是真阎王来了也能比这样死的明白吧。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红雀忽然笑了一声,“姑娘是第一次来金香楼吧?”
这跟第几次来金香楼有关吗?难不成这地界还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吗?
见祝筝不说话,红雀刚想开口,身后斜搭着的屏风碎片忽然被一脚踢开,一柄长枪刺透红雀的肩膀,将她生生叉拽了出去。
凄厉的哀嚎声顿时响彻大厅,黑面鬼毫不在意地拽起她的头发,像拖着什么物件般地将她拖到池子里,地面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嘘——”他掰过红雀的脸,“叫你家楼主出来。”
红雀浑身抖如筛糠,呜咽道,“我不明白……”
“那可真是可惜。”那人拧了拧插在红雀肩头的枪柄,换来一声更尖利的哭嚎,他忽然放肆地大笑起来,笑声伴随着哀嚎回荡,显得尤为刺耳可怖。
“你们这群肥虫倒是忠心。”
他拔出长枪,毫不在意地抵在红雀脖子上,刚想一枪刺穿,身后忽然传来响动,一大块残破的琉璃画屏斜斜地向他砸过来。
震耳的响声中无数碎片迸裂开来,纷纷溅入锦鲤池之中,惊的池中的锦鲤都跳出了池子。
没了遮挡的人们又四散逃开,混乱中祝筝爬到红雀边上,探了探她尚存的鼻息。
祝筝瞄了一眼人群逃窜的方向,楼梯下缘有个能躲一躲的空档,她架起半死不活的红雀,一脚踏进池子里时,面前的池水里忽然倒映出一张近在咫尺的人脸。
血染红了他面具下的半张脸,苍白削瘦的脸颊上两只眼睛黑洞洞的,眼珠下悬着一丝白,活像一把剐人皮肉的地府镰刀。
几乎是瞬间如坠冰窟,冰凉的池水渗透皮肉,盛着的血液却叫嚣着沸腾起来。
这是哪怕挫骨扬灰,也永生用血与火刻在祝筝心头上的一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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