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毛小四的脸,绿归绿,在扫到那巨塔一样的身材时,自动将冲到嗓子眼儿的怒气,又咽回了肚子里。
而某人像是没有看见他的一张臭脸,自顾的坐了下来。瞅着犹自端着饭碗,愣愣的发呆的我,嘟嚷了嘴:“我饿了。”
三天里,听到最多的三个字。我已经不再惊奇,直接把饭碗推到他面前。
“我饿了——”他没有动手,只是露出小哈巴狗似的可怜表情,看着我再次重复。
又来了,又来了——
果然,下一刻,桌子上的盘盘碗碗,一齐被他横臂扫到了地上,碎的一塌糊涂。
我差一点就要放声大叫,真想冲过去,揪起他的脖领,左左开弓,打他个满地找牙。只是,这样的想法,也就仅限于在脑海里过一过瘾。
谁叫我惹不起呢?
“祖宗,你是我的活祖宗。能不能烦老您老多说些话,想要吃什么,您开口?”
我这一说,倒是把他给愣住了。眨巴眨巴他那双黑溜溜的大眼睛,闷了半天,总算吭嗤出一句:“你没病吧?”
有病的是你,我暗暗咬了咬牙。当然,这句话是不敢说出来的。
毛小四八成也看出来我快要抓狂了,涎着笑脸道:“这位公子,小店是个面馆儿,有的只是面,若您想吃,我这就给您做去。”
“那面是人吃的吗?”不太冷的一句,当场就让毛小四的脸,又多了一种颜色。
也不知道前天,是谁吃得连碗底儿都不剩?的确,那面不是人吃的。吃那面的人,都是活祖宗!我得出这样的结论来。
那矗在一边儿上的‘大铁塔’,估计是实在忍不住我们三个人,半天还在这里纠缠不清,终于说出了答案,让我和毛小四不再纠结。
“我们家主子,只是想吃你的酱菜。”
我二话不说的,直接走到厨里间,捧起了酱菜坛子走过来,像送瘟神一样的送到某人手里。
“哪,这些都给你。这下,你应该不会喊饿了。”吃吧,吃吧,吃死你最好。
某人捧着坛子,有些发蒙,估计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做。
那位‘大铁塔’先也是一愣,跟着有些恼怒的大喝了一声:“大胆——”
我吓了一哆嗦,紧跟着颤了音儿的道:“我——我自小便有心疾之症,劳烦这位大哥说话别这么突然,行吗?”
“你有心疾之症?严重吗?”白面公子微微一怔,把酱菜坛子交到了‘大铁塔’手上,故意放轻柔了声音,伸着一只被坛子弄脏了抓子,朝着我的胸口伸了过来。
我简直没被他这一举动吓死,几乎是跳起来似的朝后退了两大步,拉开我和他之间的距离。心有余悸的道:“我——我说这位公子,您要的东西,已经尽数奉上,要是没什么事了,您就——请回。”‘滚蛋’两个字生生被我咽了回去。
听了这话,他那对漂亮的眉,微微的拧在了一起。那只白晰到有些透明,却沾上了酱坛灰的手,停举在半空中,讪讪的收了回去。拂了拂干爽的额头,没头没脑的念叨了一嘴:“好热啊——”
‘大铁塔’一手搂着酱菜坛子,另一只手变戏法儿似的,抽出一柄油纸伞来,极富有高难度的用两根手指撑开伞骨,罩在他主子的头顶。
我只道,他这是要走人了,心头还未稍松一下,就见他瞅了瞅整个面馆,紧接着不轻不重,状似随意的说了嘴:“这里的面,很不好吃。”
‘大铁塔’像是早已经习以为常,面无表情的紧接一句:“是的,主子,奴才明白。赶明个儿,就派人过来,把它拆了。”
“什么,拆了?”毛小四忍了半天,早已经憋不住了。一听见这话,当时就蹦达起来了。
“这面馆开得好好的,又碍着你们什么事儿了。你说拆就拆啊,你当你是谁啊?”毛小四的嚣张劲儿,立马冲了上来:“你也不去打听打听,这条街上,哪个人不知道我毛小四。我待的面馆,也有人敢拆,是不是活得腻歪了?”
他说这话,倒也不是吹牛皮。我之所以雇了他当伙计,也是因为他在这一带很是混的开。也可以说,是这里的一条地头蛇。一般的小地癞,也都很给他面子。先前,他忍气吐声,也是忌惮那‘大铁塔’的块儿头。这会儿,一听说自已吃饭的地儿,要被砸了,那哪还能忍得住。
我也很是生气,他这一吼,正合我意。
那白面公子,倒是好脾气,也没太理会他的叫嚣。依旧不温不火的回道:“我倒也不是谁,只是,偏好在这齐州城里,我说的都算而已。”
“齐州城里你说了算?你当你还是南阳王啊你?”
“你说对了,我就是南阳浚王。”
‘大铁塔’冲着有些发蒙的我和毛小四,低喝了一声:“你们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过来拜见浚王爷。”
浚王爷,他竟然是浚王爷??我一时无法接纳这个认知。脑海里极快的闪出一张中年男人的脸庞来。迟疑着开口道:“据我听闻,南阳王是四——,哦,不,五十几岁年纪,怎么会——?”接下来的话,我没有再说下去。
‘大铁塔’眼睛一瞪,道:“那是老王爷。”
毛小四连忙用手肘拐拐我,小声的嘀咕:“几年前,老王爷就过世了。现在的浚王,是原来的小王爷。”
原来的小王爷?浚朔!他竟然是浚朔——有些模糊的少年脸庞,闪过我的脑海。
目光再次投向眼前之人,记忆中的脸庞和眼前的这张脸,合二为一。是了,的确是他,先前竟然没有发觉。难怪,难怪他会喜欢吃我做的酱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