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又给她喂了点葡萄糖,现在能自主吞咽了,但还昏迷着的,一直醒不过来。”
“她的伤口肯定已经感染了,现在也才勉强把血止住,昨天晚上断断续续地发烧,我看她难受得嘴里在哼哼,但她喉咙伤得太严重了,发不出声音来。”
蓝西坐在后面絮絮叨叨地说着,每个字句落在迟昱耳朵里,割着他心头的肉。
又痛,又涩。
怪他。
没有时刻把云诺放在自己身边,才让别人有了得逞的机会。
只是一时疏忽,却造成他一生都无法原谅自己的错误。
……
苍白,好嘈杂。
云诺将手脚都缩成一团,她不知道自己在哪,这里全都是白色,她什么都看不见。
可是有好多人在说话,还有“滴——滴——”的仪器的声音,像是溺在水里,混沌不清,全在她脑子里杂乱地起伏。
她捂住耳朵,想逃避,把这些声音都隔绝在外。
唉……
她在怕什么呢?
只知道好痛,身体痛,心也好痛。
脚在流血,肉都翻出来了,被水泡得发白。
有好多人在打她。
好想哭,为什么眼泪是酸的,为什么一直在叹息。
为什么掉了眼泪却擦不干。
她看到自己的身体好单薄,总是新伤加旧伤,活下来的日子里,全是痛楚。
总是血。
总是痛的痕迹。
仅有的那些温馨,她看得越来越模糊。
伤痛结痂,破碎,可是还是有痕迹留在上面。
想背对一切,让她缩在角落就好,至少不要苟延残喘地活着。
那就将它们永远藏在大脑深处。
藏起来吧。
如果把痛比作雨,那她一生都在被淋湿。
……
“滴——滴——”
她睁开了眼睛。
还是白色。
她动了动手,发现手指正被别人攥着,只轻微的一个动作,对方立马惊醒,抬起头看向她。
好熟悉的一张脸。
“云诺……”
迟昱慌乱站起来,摁了床前的铃,俯身去看她。
“感觉怎么样?”
“你刚做了清创手术,别乱动。”
她睁着眼睛去看他,脑子却一片空白,她本能地想亲昵面前这个人,但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这是谁呢?
他看起来没睡好,眼里全是红血丝,黑眼圈也有点重。
两人离得极近,迟昱一手撑在病床上,另一只手捧住云诺的脸,额头碰着她的,像是在自言自语。
“好……不怕,醒了就好……”
心中的情绪汇集成潮水,想说千言万语,却哽在喉咙,不知道先说哪句,眼睛却红了。
手指摩挲着她的脸,勉强扯了嘴角对着她笑。
他小心翼翼地,“……还疼吗?”
泪珠滴在她脸上,又滑落进头发里。
云诺只看着他,不说话。
“云诺?”迟昱试探着喊她,发现她没有任何反应。
她看他的眼神,完全是陌生人。
他脸色逐渐僵硬,又喊了她两声,仍然没有反应。
“云诺,”迟昱双手都捧住她的脸,神色里带着紧张和不安,“……我是谁?”
她摇头,不知道。
云诺被他盯得不自在,把头往旁边偏着去躲他的目光。
猛然被浇了一头冷水一样,迟昱彻底愣在原地。
云诺不记得他了。
……
“病人出现失忆的症状很正常,但她的大脑并没有受到过大伤害,病因应该在心理层面。”
“多注重养护,一段时间后会慢慢想起来的。”
“还有她的失声症状,跟她脖子上的伤脱不了干系,先把伤慢慢养好,一步步来吧。”
云诺坐在病床上,看医生跟面前这个男生交流。
她手里汗津津的,不太舒服,因为他一直攥着她的手没放开过。
“她很幸运,除了脚上的伤口比较严重,没有致命伤,调理一段时间就可以痊愈了。”
医生简单叮嘱几句便走了,离开病房后,由守在门口的保镖亲自带下去,再将整层楼重新封锁好。
整层楼只有云诺一个病人。
她的一呼一吸全被监视,看不见的地方布满了摄像头,数十位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24小时守在门口,除了迟昱不允许任何人探视。
站在走廊的尽头一眼望去,便能感受到肃静和低沉的气压。
门被关上,迟昱听见上锁的声音才放下心来,安抚似地摸了摸云诺的头,去柜子里给她拿药了,没再攥着她的手。
云诺低头看自己的手指,都被抓皱了,像在水里泡发了一样。
只是他一松开,心脏便立马变得空了一块似的,心悸一样的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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