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圣典出现在他的臂弯里。
“你在干什么,赛缪尔?”
‘先知’的声音不怒自威,他垂首看着站在树下,用蓝色精神力为自己打光的雄虫。
这般旺盛的、无需节制的精神力。
“抱歉,‘先知’,我睡着了。”
赛缪尔低下头颅,他金色的头发在黑暗中也闪烁着,就像是坠落的星辰。
许多雌蜂的目光都不自觉落在这位神秘的小祭司身上。
他自小被养在‘先知’身边,大家都在说,他是下一任的‘先知’。
“你是最有天赋的雄虫,是唯一有希望唤醒九叠泉的蜂族。”
‘先知’收回目光。
“对不起,是我鲁莽。”
“众多希望皆系于你身。你太让我失望了,赛缪尔。”
“回去领罚吧。”
“是,‘先知’。”
那时的赛缪尔还在庆幸没有蜂族发现那本违禁的笔记。
他不知道,一切只是开始而已。
那是他上辈子最后一次看到太阳,看到月光,看到一望无垠的草原。
.
“你怎么会在那里?”赛缪尔问道。
厄尼斯特垂下头颅。
“我在采集花粉,陛下。”
“可那是晚上,厄尼斯特,你不需要回蜂巢吗?”
赛缪尔问道。
厄尼斯特便更加羞愧难当。
“陛下,我当时在花苞中。”
那时的厄尼斯特久违地看见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小祭司,他不敢飞近,怕打扰到他。
他下意识地放慢了自己采集花粉的速度,却没想到那位雄蜂竟然阖上双眼,睡了过去。
厄尼斯特便一点一点地挪近,最后停留在一朵馥语花上。
他安静地看着他恬适的睡颜,一看便到了晚上。
赛缪尔醒了过来。
这下,厄尼斯特便彻底不敢动了,他僵硬地握住花蕊。因为自己扇动翅膀的声音太大,只要他飞起来,就一定会被赛缪尔发现。
直到馥语花花瓣合拢,将它包在了花心,厄尼斯特才暗自松了口气。
然后……
他就听到赛缪尔如同清泉般的声音。
“愿你成为我忠实的奴仆,成为我手中的利刃,成为我坚实的铠甲。你要爱我如生命,敬我如神明……”
那声音带一点笑意,带一点疑惑,又带了一点几不可见的憧憬。
厄尼斯特听不出来那一丝憧憬,那是连赛缪尔自己也没有发现的东西。
但是故去的女皇听到了。
海蓝色的精神力像是光一样逸散,有几丝落在了馥语花的花苞之上。
它们被缓慢地吸收了。
厄尼斯特察觉到自己的神智前所未有的清明,他仿佛看见一片慷慨的雨露在滋养大地。
属于工蜂的、几不可见的精神海中,蓝色的雨滴不断汇集,最后变成一汪色泽漂亮的水洼。
祝福成立了。
再后来,赛缪尔被带走了。
而厄尼斯特却迟迟不敢回到巢穴之中。
他无法向任何蜂族解释他已经变成雌蜂一事。
这是他偷来的……祝福。
他只能混迹在其他训练的工蜂之中,然后逐渐变成人形拟态。
好在寻常工蜂的祝福仪式是集体性的,他只需要站在角落中,看着祭司将圣水撒落。
“嗯?这次受祝福的名单中没有你啊,你怎么有了人形拟态?”雌蜂侍卫问道。
厄尼斯特沉默着摇头。
雌蜂侍卫虽然觉得奇怪,但是厄尼斯特的战斗力毋庸置疑,只当是他受到了神殿祭司们无私的祝福,才拥有了这样的幸运。
.
“竟然是这样。”
赛缪尔发出一声叹息,随后用细白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
他从未想过自己在不经意间便为一只工蜂赐福过。
还是这样一只老实巴交的、死心眼的小家伙。
小家伙现在已经长成了大家伙,但是心眼儿却没有多长一点。
他似乎要愧疚得把头藏进地底了。
赛缪尔想起了什么,他轻笑一声。
“所以,厄尼斯特,你方才是在骂我是蠢货吗?”
厄尼斯特震惊地抬头,他慌乱地看着王座上的赛缪尔:“厄尼斯特没有!”
“哦。”赛缪尔拖长声音,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那我问是哪个蠢货祭司的时候,你回答,‘是陛下!’。”
厄尼斯特回想了一下方才的情形,发现自己确实高喊了一声。
他坚毅的嘴唇抿成一条薄线,不断有汗珠从额上冒出,打湿了脸颊。
“请陛下恕罪!”
他再次匍匐在地,结实的背脊像是山脉一样拱起。
“噗嗤”一声,赛缪尔笑得东倒西歪。
“笨蛋。”他擦掉无意间笑出来的泪水,“你是笨蛋吗,小狗?”
他的心情少见的欢快,笑容更是肆意。
厄尼斯特一时默然,他蠕动了一下嘴唇,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他注视着王座上陛下歪倒的身影,他的眼角因为大笑而沁出一点泪水,打湿了睫毛,像是清晨坠在花瓣上的露珠一般。
陛下太纤瘦了。
怎么样才能把陛下喂饱,让他更健康一点呢?
尽管厄尼斯特认为陛下在什么时候都有一种惊人的美丽,金发蓝眼的时候也好,现在也好,都令人不敢亵渎。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