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箩自微薄,寄托长松表。 奚朱见听不远处的仕女用金陵之音婉转地唱出了这首民歌,只是提杯自嘲一笑。 明明无异于南国士人的衣冠,他所到之处总会引人注目。他们问的无非北方,王室和洛阳与长安。 但这不过多年前的最后一眼。随后随父就任,再也没回过都城。南北交战,父亲投降逃至了南国。 “衣冠南渡,定都金陵。”奚彤回答。 他猛地大笑起来,分不清是凄怆还是痛意。奚朱见垂眸不语,他知道自己再次踏上梦中的不归之路。 “朱见何不抚琴一首?有蔚卿的箫声相伴,定是绝世天籁。”忽然,旁边有人提议。 随侍仆从照常给他拿来一张琴,他轻轻抚了上去。 令众人下意识屏气凝神的,还有周蔚卿的箫声。起初听起来有些呜咽凝涩,不久后随琴音变得辽阔空转,周围一切都随箫的鸣响蒙上一层冷清的寒色。仕女的春愁春情和士子的闲情逸致,渐渐涣散,直到结束,才恍然若失。 但是他没有过多停留,又悠闲地走开了。 容亘今日没有跟周季萌挨在一起。这时候他抓住了机会,赶紧上前,一脸艳羡看着周季萌,“蔚卿,总不会让人失望。” 忽然他又想起来什么,脸色不是很好。 容亘凑近他,挥挥手。 两人离开了这里,去别处谈天论地。岸边人影幢幢,自是不会有人在意。 “何惜…负霜死……贵得相缠绕……”那呢侬软语,还是阴魂不散地入了他的耳。 小高仔细听了一下,“回公子,这首是这里未婚女郎所传唱的民歌。” 宴会散后,奚朱见礼貌谢绝了名士的邀请,径自回了皇帝赐给奚家的住宅。杨花和槐花还在搅和纠缠,只见江边独留那位老人,不复方才的潇洒随和,眼睛很是锐利地盯向刚走不远的锦衣王孙。 秉全见这个服朱紫的老人到来,身子不禁更加恭敬地弯了下来,“徐公,陛下在等您。” “陛下,依臣今日所见,若魏应真与京中世家暗中往来,必要彻底肃清。世家各怀心思,乱世不奉君主,怎可不防?” “卿乃忠臣,那便依卿之见,先查与魏应通书信之人。” 待徐平群走后,皇帝冷不防出声问道,“太子,近日去看望皇后了吗?” “你跟我过来。” 太子把信拿来一看,见到那熟悉的名字,脸色微变,想强忍下去,情绪还是被景峥看了个彻底,“这……” 太子终是应了一声。景令瑰内心总觉得,有一阵惊涛骇浪即将吞没那公主府。至于外戚容家和东宫之位,还在其次。 ———— 她与容曜瑞的父母所见也甚少。夫妻夜谈,他抱怨父母欲让他作几品官员,他从小便不愿。 容亘赌气叹道,“没错,光宗耀祖之意。”他盯着帷幔,“其实,我给自己取了一个字。” “是……”他正要说,却猛地住嘴,翻身背对着她,“公主也不对我提任何私事,我倒是快要把家底托出得一干二净了。” 闷闷不乐之时,他发觉身后之人已许久没有出身,正当他琢磨着开口——毕竟他是“尚主”,万没有与公主闹脾气的道理;那位平时总爱听他讲故事的公主,却一下子扑到他身上,小声问道:“你真的想听吗?” 景元琦能感受到自己的驸马从一开始的毕恭毕敬到现在人前人后都不成正形,哎,谁让他是堂堂昌元公主的驸马呢?她不嫌弃,旁人便不可质疑。 扑上去之后,景元琦却有些后悔,是不是莽撞不矜持了?怎么容亘也没反应? ……这般动作下,两人彻底僵住不敢多动了。。 他不禁望向公主。少女风姿明净,眉眼间未施黛墨也如乳燕般娇俏,她青丝披散,眼眸缱绻,衣裳因为挣扎而有些凌乱,却露出那瓷肌玉骨,再往里是…… 容亘替她盖好被子后,只觉得怅然若失。 容亘怔怔瞧着手指,好像有一句诗,是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夫妻呀……他与眼前的人不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妹姐弟,而是夫妻。 『没命成灰土,终不罢相怜。』 周季萌无奈,“怎么,你想去看看?” 见他不是在开玩笑,容亘下意识拒绝,“我要回去了。” 周季萌见容亘走也不是回也不是,无奈再次看向褚思协,“今日你阿母叮嘱我要好好管教你……”他下意识想忽视掉“新婚”“公主”等轻佻之语。本就是一场荒谬的梦,一些容亘提及的俗事,容不得他来在意。 ———— 相怜相怜。是从生至死,都彼此爱怜么。此夜,是容亘思考人间情爱最久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