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充华的小女儿自陆贵嫔归魂那天出生。她撇下绿摇,趁着一个不算晴朗的白昼,自己又去望仙阁瞧了几眼。晚上鬼气森森的荒园,即使存活于青天之下,也是掩不住的缥缈悠扬,了无生气。 景元琦有些心虚,“就是随便看看。怎么,出事了?” 听到这句话,景元琦忽觉眼前一切都幻化成梦境,她自死游走到生,渡过了孤独的冥河。她笑道,“好,阿归,我们走吧。” 景令瑰小心翼翼触碰到她的脸,立马就把手缩了回去。他终于露出了以前那无暇的笑容,不似以前纯真,但依旧毫无矫饰。 ,随即话音紧接一转,“阿姊,我们的生母是同样的吗?”还没说完,他就慢慢闭上了嘴,很是不安。 “不是哦。”她也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中。 对景元琦来说,随后的日子快了许多,也逐渐变得不是很难熬。她认识了几个本家的女孩,很快就玩到了一起,很快就毫无顾忌哈哈大笑,忘了这是皇帝御前,被女博士轻声训斥。但景峥丝毫不在意,只是看着她们闹,也不阻止。 景元琦靠到她身边,“那你快说。”一旁的景合也好奇转过身,想听听。 “阿姊。” 景令瑰惊愕地看着目前的景象,有点想笑但想到了什么,落寞地压下嘴角。 “嘉珺,你怎么来了?”景元琦依旧捂着头,望着他。 景元琦这才注意到,他应该是长了个,比以前要高了。这小子果真是来打招呼的,说了两三句就离开了。 景英有些懵,“我们刚才说的是什么?” 江流上孳生了丛丛凝云,仿若空灵朦胧的烟晕。水波不时屈起,荡出弯折又细长的翠波。青鸟跃过起伏连绵的河与山,乘风在湖畔掠影而去,徒留建康的台室在朗朗晴空中溢发酷烈的光彩。 景令瑰望着底下的林莽江河,安慰着自己。 景令瑰并没有再去找姐姐。他把那些书卷仔细梳理了一遍。殿内十分安静,宫人得令不进内室打扰,连脚步也要放轻。 等出门的时候,他愣住了。景元琦不知何时来了外殿,在一张桌上练习字迹。 景令瑰回过神,局促问道,“阿姊,你……怎么来了?” 景令瑰瞬间想跳起来,“我没有!” 他露出委屈的表情。 -- 中宫依旧毫无生气,离开浓香让它更加像极了华美的坟墓。衮衮夜风袭来,却只留下深久的阒寂。 门开后的那刻,景令瑰一眼就看到那布满尘埃的玉菩萨。他挥退了宫人,踏入了房间。 一个细长的身影,有如鬼魅般,在菩萨的面庞上冒了尖。 深呼吸了几口,他转身。 “阿归!阿归!”她咯咯大笑,朝他走了几步,“我的孩子!” “你,为什么要见那个女人,为什么!”容南莲歇斯底里,尖叫道。 容南莲呼吸急促,手抓上头发薅了一大把下来。景令瑰清楚看到,她的发顶见了血。 痛感几乎撕裂了所有密密麻麻编织的闲情逸趣。景令瑰捂住滚烫的脸颊,跌跌撞撞跑向门口,凄厉嘶吼道,“快来人!” -- 都去死吧。都死吧。 景元琦见她这般不似人样,怔怔站在那。对她的孺慕之情,也倏忽断绝了。 “郑菟!郑菟!给我药!” 女人的面容又霎时苍白无比:“旋予、旋予……别过来啊!!!” 皇帝不知何时到来的。 宫人应了诺。 她震惊转头,想解释一番。 也许容氏会被废了吧,或者被赐死。 可是最终,父亲依旧没有废这个无己出、多次失仪、恶名昭彰的皇后。只是自此禁足她。 皇后的私藏尽数被搜罗出来,付之一炬。 那天,皇后还喊出过一个陌生的名字。 她打听到,是已故容修仪的闺名。 月的影子,竹的影子,花的影子,树的影子,她和景令瑰相牵的影子,都在混沌的夜晚凌乱生长,彼此交缠。这是一条没有来时的路,没有明灯的尽头。 “哦,为何?”她是想笑的,却笑不出来。 明明前几个月,他还一副故作成熟单独受学的样子。终究被打回原形了。她终是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