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的军团中有哪些人该死:他们全都该死。”
秒钟缓缓地划过了第三十个时刻。
一切看起来没什么区别:除了太妃明显对于人体的机能更健康以外,至于他面前这个已经迫近到了他的视野中央的肉脂块,庄森宁愿向着他蠕动过的每一块地板起草宣战诏书,并毫不留情地用光他所有的灭绝令储存。
当他们在河边过夜的时候,卢瑟总是会做烤肉,然后这些油脂就会不可避免的出现,伴随着那唯一一匹马的嘶鸣声,成为卢瑟口中那些玄奇故事的辅佐:他在成为骑士团长前夕,才获得了自己的马,因为在此之前,骑士团的任何一匹战马都扛不住一名基因原体,尽管它们都是精挑细选的优良血脉,但庄森的明显,明显要比它们更为【优良】一些。
“比起这些,我们为什么不在意另一个更有意思的问题呢:伟大的庄森对于他可怜兄弟的谏言是如此的抗拒,像是一头徒劳的老山羊一样,想要保护自己的军团和颜面免受任何的打扰。”
但幻想终究是幻想,当那股混合着浓郁薰衣草味的呼吸,将庄森所压住的文件吹得猎猎作响时,哪怕心中再怎么不情愿,卡利班之主也不得不抬起头来:毕竟康拉德坐在了摩根起草的参考文件上,没有它们,庄森可没办法在这场漫长的办公室战争中孤军奋斗。
“这些东西恰恰说明了。”
“骑士之王信任着他的女巫,就像在他眼中,他的女巫是如何的信任他一般,他甚至因此而忘记了他真正的身份:他并不是骑士,更不是国王,他只是一头深林中游走的野兽,以天地为巢穴,以血肉为浪漫,直到有一天,一名女巫把它牵到了文明的堡垒中,成为了他的伙伴,又成为了他的挚友。”
这个名单的上一次更新还是因为某只犬科动物。
庄森眨了眨眼睛,他不得不偏转着自己的脑袋,看向了那个注定会让他折寿的诺斯特拉莫笑容:在那一刻,他当即下了决定,冉丹异形已经不再是他心中所记录的最为丑陋的东西了。
——————
比起那些芬里斯人口中欲盖弥彰的小秘密,庄森更在乎他手头的这些纸张和数据:十年来,他依旧没有学会对抗这些盘踞在桌案上的怪物的窍门,甚至他每每都要怀疑一下,他的那位银发血亲,究竟是怎么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吞下这些杂乱无章的麻烦事,再有序的生产出一排排井然的表格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康拉德?”
午夜幽魂咯咯直笑着,他的笑声持续到了第二十五秒,直到他的手指伸向了自己的身旁,伸向了摩根所留下的那些参考文件。
不过,这依旧不能扭转庄森心中的定义:见识过蜘蛛女皇怒火的卡利班人,很是确定,比起摩根那狂怒的感性,他庄森肯定是脾气更为温和的那一个。
因为,就在第四秒真正来临的那一刻,在卡利班人那极力收敛的瞳孔边缘,那名正被他竭尽全力忽视的新血亲,宛如一团隔夜了的炖肉,刚刚从冰箱中取出,就放入煎锅中一般,活跃了起来:庄森甚至可以幻视到那些颤抖的黑色长发旁边,不断蠕动的凝固油脂,在实际上没有出现的滋滋声中,融化成让菜肴更美味,或者更糟的东西。
他靠得实在是太近了,庄森能够能清楚地看到,午夜幽魂的每一颗牙齿都在肆意地嘲笑他,他的声音低沉,却又深入骨髓。
康拉德撇了撇嘴。
“我的军团,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康拉德,有这个时间,你倒不如去看看你的军团,那是一群从泰拉的监狱里捞出来的渣滓,他们的可笑忠诚与你的脸色很配,都是应该躺在坟墓里的东西。”
康拉德咧着嘴,用着一种孩童般的顽劣,抗拒着自己的兄弟,他与庄森的对视持续了整个第十八秒的全部时间。
第二十九秒。
“什么都不懂的野兽,用自己的想法去看待这个世界,用自己的乐观去揣摩那些城市中的人,以为它站起身来,学会谈吐,与那些两脚并立的家伙,共同作战,就可以成为她的同伴与亲人。”
“你的子嗣们一定很不喜欢你的装修风格,尤其是那些来自于卡利班的:我听说他们都是骑士,那么自然能够分清骑士与野兽在作风上的区别,也许你分不清?”
但他的心无旁袤,只持续到了秒钟所跳动的第四下。
卡利班人的瞳孔还是一如既往的看不出任何的悲喜,但是这与康拉德的想法已经无关了,午夜幽魂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不过,感谢帝皇:幸好这家伙居然还会刷牙,而且刷的也算是非常干净,那尖锐的利齿足以与庄森的佩剑比拼光亮,看起来,他们的基因之父并没有忘记把这些基础的知识,塞进这坨诺斯特拉莫人的启动程序之中。
基利曼一定在搞鬼:这句话在庄森这里,已经近乎于真理了,甚至连他自己都有些怀疑,他为什么会如此的笃定,毕竟,他甚至没怎么见过那个奥特拉玛人。
康拉德的笑容还是那样的灿烂夺目,他看起来没有第一时间接受到庄森的话语,而是保持着这种渗人的善意,安享现在的情况:坐在桌子上的诺斯特拉莫人,理所当然要比坐在椅子上的卡利班人来得更高一些,这小孩子般的对比居然让午夜幽魂感到了真正的快乐。
“砰!”
“还是理所当然的习惯?”
“所以,当我看到了这滑稽的一幕时,我总是想指出来。”
第二十秒的声音从卡利班人的胸膛中划过,庄森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心中的怒火在因为诺斯特拉莫人那靠得太近的笑容而燃烧。
“你以为这是什么?”
银发的基因原体就仿佛拥有着两个毫无关联的大脑一般,一个装着感性,一个装着理性,无论感性的那一个再怎么天崩地裂,怒火滔天,都不会妨碍理性的那一个把她所有的责任履行完毕。
卡利班人甚至懒得去构思一个宣战的借口,毕竟发生在他面前的场景,就宛如一头野兽,散步到了骑士团的堡垒护城河边一样,根本不存在任何额外的发展路线:难道它还能是来和他们签署互不侵犯条约,携手开发大森林的?
战争从不需要借口与理由,战争只需要能力与动力。
钢铁手甲砸落在桌面上的炸裂声响,点燃了诺斯特拉莫人那狂热的苍白面孔。
康拉德笑的堪称优雅。
“……”
“很难不赞同,伟大的庄森。”
“照顾?”
“不过……”
“可是在另一方面:我们的某位银发血亲,可是真的在向整个第一军团指手画脚哦:难道暗黑天使的骄傲,是因人而异的么?”
卡利班人很是理解,如果阿瓦隆想要立足于远东,以履行监督者的责任,那摩根就必须和基利曼有所接触:而无论那个奥特拉玛人对于这种接触有什么反应,他的出发点都一定是不怀好意的。
而他现在即不缺少能力,也不缺少动力,他唯一需要进行思考的就是,他是要打断眼前这家伙的脊椎,还是勒断他的脖子:他应该仔细想想,哪一点对于他和摩根会是最有利的选择。
他继续开口。
庄森眨了眨眼睛,他的一切思绪都发生在大门被禁闭之后的第二秒内,而就在下一刻,一张被关门的气浪所掀起的文件,触碰到了他被钢铁所保护的手指,这足以唤回他有些发散的神智了。
用尽了所有的耐心,暗黑天使军团的基因原体干巴巴地挤出了四个字,混杂在他无悲无喜的翡翠色瞳孔之中,作为一个射向康拉德内心的,可怜的善意。
回答康拉德的是最短暂的一段沉默,和一声轻哼。
“怜惜被误解为忠诚。”
他因此而想到了卡利班,想到了他还是一名骑士扈从的时候:卢瑟骑着马,带着他,沿着历代探索者所开拓出的猎人小径,摸索着那些巨兽的踪迹。
卡利班的雄狮横跨了野蛮与文明的世界,所以,没人比他更有资格判断这一是非,同样的,也没人比他更有资格,确信他是一位有着耐心与克制力的理性之辈:这与他是头野兽,并不冲突。
“……”
那笑容甚至比那团胆固醇本身更具有杀伤力:哪怕多看一眼,庄森都会觉得自己的寿命遭遇了不可挽回的打击,这比赫鲁德人的拿手好戏还要更为高效。
帝皇在上,幸好他只需要忍受三秒不到的折磨:哪怕这坨在他面前蠕动的诺斯特拉莫人,明显还没学会双腿的价值,他居然盘起了自己的下半身,坐在了桌案上,用那长的过分的双臂来挪动身躯,就仿佛还欠着达尔文大约三百万年的进化论结业证书一般。
——————
“你很清楚我想说什么,我亲爱的野兽兄弟:当我第一次踏上不屈真理号的甲板的时候,我就清楚意识到了这是怎样的一片土地,这不是骑士的堡垒,而是一个飘在太空中的野兽巢穴。”
“……”
这难道是一种特殊能力:就像基利曼那个坏种一样?
“……”
“才不要。”
第二十八秒。
但很快,他还是回敬了自己的第一根利箭,
“庄森,我的血亲。”
所有人都知道:无论来自于暗黑天使军团内务总管的怒火有多么的毁天灭地,只要他们乖乖的闭上嘴巴,靠在墙边,用沉默来忍受着肆意燃烧的怒火,那么一切便都会回归到原本的样子。
午夜幽魂沙哑的声音伴随着第十秒一同到来。
“哦,庄森,我们伟大的卡利班骑士之王,他拥有着属于自己的强大军团,甚至学会了分享它:分享给一位出现在他城堡里的女巫,因为她是如此的神奇,又是如此的让人信任。”
他知道那些在暗中流传的,腹诽他是林中野兽的怨言,而在他的内心之中,他也从来都没有否认过这一点:因为他确信,与世间的蠢货们所肖想的不同,深林之中的野兽,往往比高墙之后的所谓文明人们,更懂得克制与耐心的价值。
在这一秒,暗黑天使军团的基因原体终于心无旁骛。
无论摩根再怎么生气,只要规定的时间到了,她亲手批阅的文件就一定会准时地到位,上面的体字更是优美到令人心情愉悦。
唯有无声的狂怒。
与利剑出鞘的咆哮之音。
而来自于诺斯特拉莫的,丧心病狂,美梦成真的大笑声,则是在下一秒,就席卷了所有的一切。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