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65章 慈爱之人摩根
混乱、摇晃、昏迷、恶心……
这绝对是摩根自降生以来,所运用过的,节奏最差劲的一回远距离传送了:当然,毫无疑问,这也是难度最高的那一个。
把包括自己在内的两名基因原体和上千名阿斯塔特战士,一口气从千万里之外的钢铁世界上,抛到塔克斯五号星的沙尘地表上,没人知道,这轻飘飘的话语,意味着何等可怕的困难与精密。
就连摩根自己都无比相信:如果她不是人类之主窃取了无垠的火种的造物,如果她不是那个在灵能方面得到了绝对强化与天赋的优异个体,如果不是她在之前大肆挥霍着自己的灵魂储备,从而保存了很大一部分自己的原本力量,如果不是她冒着极大的风险,在那破碎的【命运引擎】上,近乎是不顾一切地吞咽了一大口灵魂浪潮,她是绝对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
最起码,不能完美的做到。
巨大的灵能裂口宛如无形之神运用着自己的利剑,在铁灰色的苍穹上划下了一道难以愈合的伤口。
摩根的传送门开在了塔克斯五号星一处荒芜、广袤且足够柔软的沙地上,这里是一处足够安全的地方:即使是登陆作战进行到最不利的阶段,冉丹的大军都没有真正的进攻到这里,只有它们连绵不断的炮火对一些建筑造成了损伤。
成群结队的凡人军队与奴仆穿行在这些受损的建筑中,在后勤仓储与临时的医务中心之间来回奔波者,而此时此刻,这些劳碌的凡人正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座用来集结军队的宽广操场被一大股幽蓝色的光芒所吞噬,隐隐传出了如同飓风剐蹭海啸一般的野蛮声响。
还没等他们感到足够的惊愕与警惕,那光芒中便出现了无数被伤痕与鲜血所包裹住的太空野狼,在凡者的惊呼中,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有数以百计的阿斯塔特战士被传动到了广场上。
他们气喘吁吁,伤痕累累,几乎每个人都留有让人触目惊心的伤口,更有甚者,他们的面孔与四肢上的伤口之巨大,甚至让人怀疑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但尽管如此,黎曼鲁斯的子嗣们依旧没有失去自己的纪律、冷静与秩序,那些恢复最快的战士迅速挣扎着起身,拒绝了任何来自凡人的搀扶,他们走向了那些暂时还不能快速移动的同伴,将他们移到了别的地方:因为在光芒之中,还有着更多的太空野狼正在被源源不断的传送过来。
很快,这样的团结互助因为一个无比巨大身影的出现而达到了顶峰:有关于黎曼鲁斯的传送让整个传送门都不由得掀起了更多的浪潮与力量,而当那位鲜血四溢,伤痕累累,却依旧稳若泰山的芬里斯狼王,在第一时间,稳稳的站起身的时候,狼群的欢呼就彻底地淹没了他,所有的太空野狼都以最大的热情,尽可能地拥簇着自己的基因之父,以确保他真的没事。
几乎是眨眼之间,无比高大的基因原体就被各种各样臭烘烘的黑毛、白毛、灰毛、棕毛和杂毛彻底淹没了。
充斥着汗酸与血腥的气味让基因原体有些烦闷地把自己的崽子通通撸了下来,他强撑着自己伫立在地面上,忍受着世人难以想象的疼痛与低沉,稳步走到了传送门的最边缘,黎曼鲁斯大声地下达着一条条命令,不过是眨眼之间,他眼前所有的阿斯塔特与凡人都开始了井井有条的忙碌。
除了几道身影:就像是得到了某种未知的眷顾一般,赫克特的小队六人这一次依旧是全员生还,虽然每个人看起来都凄惨无比,但是阿斯塔特的强大体质正在以凡人无法想象的速度与效率,恢复着他们的躯体与力量,而同样的事情,自然也发生在太空野狼的身上。
一切井然有序,在不过几十秒的时间里,所有的太空野狼都已经从传送门中出现,并且得到了良好的安置,黎曼鲁斯甚至再次拥有了一支面前能够投入战斗的力量,而直到这个时候,芬里斯的狼王才咬着牙,貌似轻松地缓缓坐在了一旁的巨石上,深深地呼吸着。
黎曼鲁斯看着自己的战斧,自己最钟爱的武器与伙伴,此时已经粉身碎骨,他甚至陷入了某种轻微的伤感之中。
而在他的一旁,狼王的原体亲卫黑血,异常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基因之父,他能感受到,黎曼鲁斯的每一次呼吸都充满了艰难,就仿佛一个异常老旧的风箱,在最野蛮的拉扯下,极不情愿地发出一阵阵嘶哑的声响。
在黑血的不远处,另一位原体亲卫的心情与他别无二致:赫克特全然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势,他正全神贯注地紧盯着传送门,生怕错过任何细节,而他小队的每一名成员也都是如此,哪怕是老练成熟的古战士凯隆,此时也仿佛一个最毛躁的新兵一般,一边紧盯着传送门的方面,一边不安的呼吸。
他们没等太久,几乎就在所有太空野狼都被送过来的下一刻,一道瘦弱的身影就伴随着光芒的消失而出现在了广场之中。
喜悦、激动、欢乐……
一种种不应该在失败后诞生的情感,伴随着基因原体的出现而风起云涌,第二军团的战士们当即想要涌向自己的原体,但他们紧接着就看到了摩根的动作:蜘蛛女皇把自己的法杖立在地上,向着自己的子嗣们做了一个安静的姿势,然后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休息。
赫克特有些不甘的坐下,但他的目光却一直没有从自己的基因之母的身上移开: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奇怪的感觉,他感觉自己的原体似乎陷入了一种颇为混乱的状态之中,不复之前的冷静与清醒。
单从外表来看,摩根似乎比所有人都要好上太多,她的衣冠依旧整洁,甚至连发丝都没有更多的散乱,但是只有仔细地观察她的青蓝色瞳孔,耐心的体会她此时此刻的气息,就会发现,这位第二军团的蜘蛛女皇,正处于一种难以想象的混乱与暴躁之中。
枯萎、破败、肃杀、寒冷……
此时的摩根就宛如一条潜伏在秋末森林中的巨蚺,维持着一种在枯败、暴戾与茫然之中的,异常奇怪的状态。
没有人能够看出来这一点,在阿斯塔特与凡人眼里,摩根不过是维持了一种娇小的体型,她一手拖着自己的法杖,一手拖着黎曼鲁斯的酒神之矛,没有任何的停留与犹豫,立刻迈步走向了远处第六军团的基因原体。
她就这样沉默地前进着,一路上,所有的太空野狼都在向她规让与行礼,用着同样沉默的视线与严肃的面容,表达着尊重。
没人能看出她的不对劲:除了赫克特,还有隐约间觉查出几丝不对的艾吉奥与凯隆,但他们所能做的也只有沉默,与静静地修整。
毕竟,这是来自原体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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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根走向了黎曼鲁斯,这并不是一段遥远的距离。
她一边走着,一边任凭自己的心中掀起一阵阵浪潮。
失败,她如此地想着。
她刚刚经历了失败,并在这场失败中被某种困惑所刺中,这甚至干扰到了她冷静的思维。
摩根厌恶着失败,厌恶着任何实际上的失败:她能够接受自己为了更大的利益而暂时的伪装出一场失利,也清楚地知道,面对着那位异形帝王的力量,他们没有任何胜利的可能性。
但这并不妨碍她的内心因为这场事实上的失败而陷入了阴沉的天气之中,还因为自己在这场战斗中的大量投入打了水漂而额外刮起了残酷的心灵风暴。
在这种风暴之中,不仅仅包含着愤怒,同样包含着一种因为无法理解能诞生的迷茫与困惑。
摩根看着黎曼鲁斯,看着自己越走越近,看着自己的血亲: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习惯于在内心中流淌着这种称呼,并且理所当然地把【血亲】看的比其他的一切事情更重要。
这可不像她。
摩根能感到在她的内心里,一些奇怪的东西,一些她能够知晓却无法理解的东西,似乎在狂妄的露出嫩芽,戏谑地嘲讽着蜘蛛女皇内心中那荒芜的废墟。
一颗嫩芽……
似乎没什么。
又似乎代表着什么不可阻挡的东西,正走在复兴的道路上。
一种哪怕是基因原体,都无法阻挡的东西……
摩根的目光阴沉着。
她想起了自己的怒火,在刚刚的战斗中所迸发的怒火:当她真切地感觉到自己的血亲陷入了危险的时候,当她发现黎曼鲁斯倒在了那位异形帝王的脚下的时候,她的确感到了……愤怒。
真正意义上的愤怒。
那不是一缕火焰,也不是什么假面上的烈焰纹章,而是汹涌无比的,足以吞噬王国与世界的滔天怒火,在她的心中,骤然燃起。
她出手了,她甚至失去了自己的理智与冷静,她贸然的运用着那些枉死的魂灵,甚至是冒着自己会受到反噬的风险,让自己的力量储备降低到一个她发誓绝对不会达到的底线之下。
在当时,她就那样做了,甚至认为理所当然:当她看到自己的血亲倒下的时候,她便下意识的做了这一切:没有任何声音在内心中影响她,这是她自己的决定。
但越是这样,现在想起来,摩根就越感到一种憎恶与迷茫。
真是……奇怪……
当她快要走到黎曼鲁斯面前的世界,摩根还在思考着这个前所未有的问题,基因原体那生来优越的思考能力让她的思维能够以比毫秒更快的速度,不断地构思与解析着自己的问题,在这并不算长的道路上,摩根已经逐个思考与否定了数百条定论。
而当这趟短暂的旅途抵达终点的时候,摩根认为,自己已经想到了答案。
自己的愤怒,一定是因为危险的情况所带来的:就像是野兽在面对无解的危局时反而会变得暴躁一般,当自己看到黎曼鲁斯倒下的时候,意识到没有取胜的希望,让怒火在一瞬间淹没了胆怯与冷静,占据了上风。
……对,一定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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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的内心中,摩根运用着最强硬的语气,如此说服着自己。
她的怒火是为了自己,绝对不是为了这些所谓的血亲。
他们没那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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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曼鲁斯看着自己的血亲拿着酒神之矛,走到了自己的面前,他强撑着自己的身躯,不肯露出哪怕半点的弱势。
看着被摩根立在了地上的酒神之矛,狼王没有立刻说话,他只是盯着这把武器,很久之后,才以一种低沉的语气,问向了摩根。
“你可以救他们的,可以救更多的人,而不是……一把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