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6章 雄狮(二)
庄森深呼吸着。
他感知着空气的流通,仔细地嗅着冰冷的微风所裹挟的血腥与腐烂的气息。
他热爱这种感觉。
从他第一次骑上巨马,以全新的姿态和身份奔驰在卡利班的丛林中开始,他便热爱这种感觉,这种鲜血流淌、尸骸腐烂的最原始的气味。
这让他感到放松。
暗黑天使的主宰轻轻推开了他眼前那扇刻满了无数亵渎装饰的大门,他知道他即将要面对什么,从昔日骑士城堡上琳琅满目的雕塑与画像,到卡利班深林之中此起彼伏的野蛮声响,再到如今跨越星宇的嘶吼,鲜血与燃烧,他所要面对的东西其实从未改变。
占满了鲜血与碎骨的铁靴踩在了同样坚硬的地板上,大门刚刚被推开,迫不及待的冷风便将庄森的影子推向了这座大厅的最中央,推向了那个最为可怖的……生物。
基因原体抬起头,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已经彻底扭曲变形的怪物。
怪物,巨兽,食人者……
世人对它们的称呼千奇百怪,但在他的眼中,它们只有一个称呼。
猎物。
【操纵者】,在茫茫星海中,曾有无数个世界上的无数喉咙在无尽的恐惧与癫狂中传递着这个称呼,它曾是冉丹向这片银河所投下的无数阴影中最为恐怖的一个,是异形的大军中最为亵渎的一批,它与它的舰队:包含着一颗战斗月亮与一百艘主力舰的移动的毁灭浪潮,是足以让庄森亲自绸缪、规划,甚至流血的美妙猎物。
而现在,是收割的时候了。
末日已至。
但不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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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森缓慢地前进着,各式各样的反灵能装饰在他的盔甲上摩擦,时不时的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响,那些象征的冉丹武士灵魂的晶状体如今大多已经破碎,化作了零零散散的残片,遍布在他的脚下。
他的步伐很慢,很稳健,这大厅之中徜徉的那个可怕生物在限制着他的速度:那汇聚了数万股意志的最杂乱的灵能已经变成了某种无形之中的压力,让基因原体的每一步都宛如背负着一座山脉在行走。
但这并没有阻止他的步伐,庄森的目光在那头遥远的怪物身上不断地徘徊着,寻找着足以毙命的角度。
直到走的足够近了,他才戴上了自己的头盔,让最后的薄弱区域也被层层叠叠的保护手段所包围。
冉丹的【战帅】,或者说,他的最新的猎物,正瘫在王座与它的阶梯之上,它的躯体与那傲慢的据点已然融为了一体,就宛如一条生吞了钢铁松树的巨蟒,在血肉与金属的倾轧间痛苦地咆哮着。
庄森能看到那扭曲的面容,本就亵渎丑陋的异形头颅如今被肆意的拉扯着,变成了某种足以让最坚强的战士在转瞬间丧失勇气的可怖画像,在那上面布满了由血肉所制成的眼睛,它们不断运转着,发出一阵阵变幻的咆哮声,而当它们中的一只捕捉到庄森的身影的时候,在一股前所未有的兴奋嘶吼中,所有的几十双眼睛便疯狂地盯向了他。
下一刻,最磅礴的攻势便来了。
那是数万股灵魂的肆意嚎叫与抓咬。
而【雄狮】距离他的猎物,还有一段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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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侵。
庄森感受到了,那是一场毫无章法可言的狂乱攻势,但凭借厚重的力量,依旧足以让他重视。
【操纵者】已经彻底的失去了言语与行动的能力,他宛如一大团正在死去,却没有死去,还散发着煊腥恶臭的肉团,只能不断的发出咆哮与嘶鸣的声音,成为一头彻头彻尾的野兽。
但即便如此,它唯一的进攻手段:那由数以万计的不受控制的灵魂所纠结在一起而形成的撞击,依然让庄森的身躯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
卡利班的巨兽杀手聆听着最凶恶的亡魂在他的意志之外遨游,它们撕扯着他用于保护自己与秘密的屏障,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灵魂疤痕。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在与一个同等的对手相对抗,在不断的撞击与抵抗的过程中,无数的灵魂尖叫着扑向了他的灵魂王国,反灵能的装置对于这些狂妄的已死之徒来说几乎毫无用处,它们用尖叫与撞击让意识的海洋开始倾倒,沸腾。
而庄森,依旧在前进着,一步一个脚印的稳步前进。
他从破碎的晶状群星的中央,一路走到了这头怪物的眼前,直到能够仔细地看清它上面的每一寸细节。
有着上万颗头颅与思想的灵能巨兽依旧在嘶鸣,在挣扎,在不断的咆哮中寻找着冲破基因原体大脑的方法。
但它已经没有机会了。
【够了。】
庄森举起了手中的大剑。
只一剑。
一切就结束了。
那巨大的头颅飞起,连带着破碎的鲜血与翻腾的血肉一起,在破碎上星空之中划出一道赤红与腥白所相间的痕迹。
庄森静静地看着那又一头巨兽的头颅轰然落地,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色彩,那是转瞬即逝的沉浸与满足。
他制造着猎杀。
他享受着猎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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亵渎的鲜血流在了地上,染湿了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的钢靴。
庄森伫立在已死的巨兽面前,他的耳旁是无数细微的声响,那是数万异形的魂魄正在因为凭依者的倒下而分裂、消亡。
他不在乎它们要去哪里,最起码,在现实的宇宙之中,在他的剑锋所能触及到的范围之内,它们不再是人类帝国的威胁。
基因原体低下头,注视着倒在了他的脚下的冉丹【战帅】。
伴随着无数灵魂的瓦解,这个被卑鄙手段所暗算的强大巫师终于露出了它原本的面目:所谓的冉丹【战帅】并不是一个多么高大与健壮的个体,它的身形佝偻,宛如一个蜷缩起来的矮人,但即便如此,庄森依旧能够感受到它身上那股磅礴到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巫术的力量。
他同样能感觉到,伴随着这个异形的彻底死去,它原本雄伟的力量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流失,就仿佛被脚下的这片土地活活吸干了一样。
他没有去管这些小事,而是开始思考起了另一些更为重要的事情。
这是一件很久之前他就在思考的事情,而刚刚那次有些波折的猎杀,让他重新拾起并继续着这种思考。
也许,他需要一个靶子……训练对象。
一个可控的,强大的灵能者。
尽管他并没有什么有关于浩瀚之洋的绝佳天赋,他也没什么兴趣,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银河之中的巫师与灵能霸主简直是多如繁星,而他们中的绝大部分对帝国也没什么顺从与臣服的想法,对人类更是没有什么善意可言。
他需要训练,需要更多的练习。
当初在卡利班的时候,为了猎杀那些水生的巨兽,骑士们必须学会如何摆脱在河流中毫无用处的火枪与重甲,学会在狂暴的激流中掌握方向与平衡的技术,学会涨潮与枯水期之间的节奏与关联,最后,才是如何用手中的大剑劈下那些水生巨兽黏软的罪恶头颅。
这是一个漫长、枯燥、繁琐且必不可少的过程,千百年来,无数卡利班猎兽骑士用鲜血与悲鸣明晃晃地告诉了所有人:最大的危险从不是巨兽的狡诈与爪牙,而是骑士对【猎杀】本身失去了尊敬、耐心与警戒的心灵。
一股湍急的水流,一阵转变的风向,或者一群受惊的鸟雀……
因为这些小事而最终倒在了在巨兽爪牙下的骑士,比那些在正面的厮杀之中堂堂正正落败的要多的多。
狩猎不是一件简单且鲁莽的事情。
从来不是。
它需要完全的准备,需要最复杂、最小心与最吹毛求疵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