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那里吗?
所以她跟外祖父司允冶提出要回一趟榆州上赋。司允冶拗不过她,终是点头允了她回上赋城,行装打点,家丁护卫,司家忙活了好一阵子,才终于驱使马车出发。
此次回上赋城,不只有凌铛一人,还有凌静携了杨甘同行,佩詹卿要忙生意上的事,没空。倒是凌岑和阜安专门向宫学里请了长假,陪同凌铛一起回祖宅。
一路平安抵达上赋城,清扫屋子都了好几日。
凌铛趴栏杆上望着檐铃出神。
“在想什么?”凌岑已经长成了少年模样,艳丽的容貌像极了他生母。
“梦。”凌铛转脸瞧他。
“我近来也做了个梦。”凌岑拣了她身侧的位置坐下,“我梦见大姐姐他们抛弃了我和你、还有小七,他们自己逃命。我们三个又接着逃难,结果在半路把你弄丢了。独剩我跟小七饿着肚子当了乞丐,我学了一身江湖本事四处找你,小七更是一手厨艺天下一绝。苍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找到你了,可你又不愿意跟我一块走。”
凌铛惊怔,呆望着他不转眼。
凌岑背抵着栏杆,向后仰着头,望着一半廊檐屋宇,一半碧海蓝天,仿如那一场似是而非的梦。入梦是禁锢于廊檐之下的困顿,梦醒是风轻云淡的天穹。
梦里的他背着小七一直往前逃命,身上藏匿的黑馒头根本不够吃,只有几个月大的小七饿狠了会哭闹,他只好学着布置陷阱猎山林走兽,学着辨别草木哪样能吃,有空就收集露水解渴。
这一段日子不是最苦的,最难熬的日子是他们被墨派抓入血池林里同其他孩子搏斗。池林是个塔,一共十二层,层层都有暗屋,一个暗屋子里关着十个孩子,只要打开门,被放出屋子的孩子必须活着爬到上一层,才能进入下一间屋子休养,一旦屋子里凑满十个人,又会立即进行下一场殊死搏斗。
层层筛选,血肉关卡,他硬是护着小七抵达了最顶层,正式成为墨派中的一名刺客。
派中规矩森严苛刻,掌门人拿蛊牵制派中人生死,那几年里,他杀了很多人,流了很多血,却护住了小七平安长大,且不染尘埃。
平安,那是当初逃难途中凌铛告知他的愿望。
她说:“小七取名平安,拣其中一个安字,希望他此生能顺遂吉祥,平安长大。”
身处墨派做杀手的日子幸有小七作伴。
小七被池林那段朝不保夕的日子吓得寡言敏感,害怕见血,做不成杀手,派中长老有心丢弃小七,是他跪地磕头求他们放小七一条生路。
代价便是他每月必须完成双份追杀任务,派中才肯让小七活着,条件是不许小七离开他居住的院子半步。
那时的小七懂事得让人心疼,年复年拘宥一方小院,从不踏出院门一步,只想方设法做一桌子美食犒劳他。
“六哥,我是不是很没用。”
“是六哥没用,等我爬上去,我们换个大院子!”他搂过小七脖子,拿指头戳着他脸,“有你在,我回家才有口热汤热菜吃,我才活得下去。别说丧气话,我们还要活着出去找四姐。”
一阵清风拂过,梦魇中的血腥味如烟消。
“梦跟现实是相反的。”凌岑坐直,偏脸看向凌铛,露齿一笑,明朗若阳,“这可是你说的。”
“是啊。”凌铛释怀,不能将梦里梦外弄混淆了。
凌岑站起身,朝她伸出掌心,“我们去后山逛逛,免得你胡思乱想。”
“好。”凌铛搭去手,拎着裙摆直往后门跑,“上次回来,大姐姐他们撇下我们去后山,我们这次也不带他们。”
凌岑扯了她打转:“等等!带上小七一块儿!”
三人偷摸去了后山。
京城,皇宫。
凌琼抱着幼帝坐御书房和疾已商议国事,忽而听得一阵铃响,凌琼看向疾已,拿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疾已从衣襟里摸出那枚突然响起来的佛铃,凝目看了许久,只听见铃声急促,似有十万火急的事要发生一般。
凌琼圈稳幼帝,防止他听见铃响急着往地上滑,要去瞧稀罕,她问:“你这佛铃最近又开始响了,还没找出原因吗?”
疾已摇头,起身要告退。
“去吧。”凌琼松开怀里的幼帝。
幼帝当即跑向疾已,抱住他腿不撒开,嘴里欣喜地喊着“爹爹”。
疾已不敢过于亲近,只得探出手轻抚了一下小儿子的发髻。
凌琼使了个眼神,大双遣退房中侍立的内侍宫女。
疾已见状只得无奈低笑,“会落人口实,于你不利。”
凌琼指尖落在他胸膛,“外面的流言蜚语还少么?要不是因为我儿子是皇帝,我早撂挑子不干了。”
黄叶飘落,而此时上赋城凌家祖宅后山上,竹叶铺满山路。
凌铛别下一根竹枝,打得杂草低头,阜安向来贪吃,养得偏圆润了些,个子不矮,白净清秀像佩詹卿,跟凌岑身后挖虫子。
“我记得娘当年在后山埋了书。”凌铛抬高脸往山林里眺望,好似企图找到当年埋书的位置。
“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凌岑嗤鼻,“宁三可是状元,可眼下呢?他宁愿出家当和尚也不回宁家,更不入朝为官。几十年寒窗苦读,到头来还不是去庙里敲木鱼。”
宁三公子南宁甫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凌琼前脚扶持幼帝登基,他后脚就辞官遁入空门,闹得宁家人仰马翻。
听闻宁二夫人日夜跪在寺庙山脚下苦苦哀求,可南宁甫仍是不为所动,该落发落发,该点戒点戒,该披裟披裟,盘膝打坐,诵经念佛。
天色渐暗,三人玩了个畅快,凌岑更是挖了不少虫子药材,准备下山回家。
不曾想,于半山腰撞上了一伙持刀盗匪。
为首者一脸疤痕横贯,深红的肉外翻出来痊愈后留下一道道狰狞沟壑,他笑意阴森,“三位,好久不见啊,可还认得出我。”
凌岑挺身在前,将凌铛和阜安护在背后,冷着眼同对方对峙:“我们为何要认得你?你又是谁?”
匪头一字一顿地吐出一个名字:“张高轩。”
凌岑惊诧:“你没死?!”
张高轩紧握斧头,步步紧逼上前,面上笑意愈加狠毒,“还得多谢了宁二夫人出手相救,我恭候你们多时了。”
又是宁家?!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