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7章 第三十七 金玉3
屋外廊园的苔藓新绿,凌锋掏出来的麻布帕子陈黄,那应该是由一块汗巾拆成的一小块。
凌锋说:“爹让我把骨灰扬在了疆域,偕同万千将士,由风送他们归家。这是他弥留之际托付于我的遗物,说他藏了很久,一直没机会送出手。”
凌铛接过,层层剥开,布里裹了一根雕着梨的木簪,一枚玲珑小巧的手串银铃。
梨木簪被盘得圆润有泽,簪蕊间染了点点血渍,簪身浮光似有漆,不知被人拿手抚摸了多少回,才有了眼下这般古朴别致的色泽。
凌锋说:“簪子是给娘做的。”
银铃锃亮,是活扣,可随意调节大小,银质品不戴是会失泽,而这枚银铃手串滑腻闪亮,该是常贴身,才养得这般新颖别致。
“手串是爹给你准备的满月礼,担心不合适,专改了活口,什么时候都戴得。”
凌铛盖回布帕,捏着络子和遗物,抬腿回自己房间。
越身过去时,凌锋搭上她肩膀,沉声说:“节哀。”
“我不难过,一点也不。”凌铛顿身,侧眼看他,笑道,“可能眼下说这话不合适,更不孝敬,但我还是得道明一件事实,对于父亲这一角色,他很失败,我对他是一点儿感情都没有。他作为丈夫,我为人子女,是无权置喙,但接连几年音信全无,我还是替娘委屈鸣不平。仗是打胜了,但在我这儿,他是一败涂地。”
凌铛提脚要走,凌锋拉住她细腕,不安道:“小妹,你之前不是说过不恨吗?”
“对啊,我不恨他。”凌铛甩开他,“但没说不怨他。我是人,不是神仙,做不到不生小性。”
“小妹……”凌锋紧紧抓牢她,生怕一撒手她就不见了。
凌铛目露祈求,说:“二哥,我现在情绪很差,可以让我一个人安静待会儿吗?”
凌锋恨自己天生嘴笨,关键时刻说不出好话来缓解她情绪,只能顺着她慢慢松了手。凌铛等不及,一把撂开他,径直穿廊入洞回了自己房间。
门被大力推开,凌铛咣当关了门,背对着门缝滑坐在地。
如果有可能,她真的希望这场穿书,是一场阻止亲娘李氏嫁给她亲爹的拯救行动。
其实,她见过亲爹画像,李氏亲手画的,惟妙惟肖。那时她还不足一岁,李氏时不时抱着她去看画,柔声细语地告诉她这是爹,让她唤爹。
说什么她爹是大英雄,威武大将军,受万民敬仰。
她为了耳朵清净,会敷衍叫几声,哄得李氏很是开心。平日里,见多了李氏愁眉不展的忧郁模样,却难得见她喜笑颜开。
凌铛平复好心情,细妥收好遗物,轻拍着木匣子,低声说:“下辈子千万别再嫁他了。那我下辈子就还给你当闺女。”
祠堂立了新牌位。
经此一遭,凌铛也难得没再做噩梦了。
接连几天,凌岑在凌峰身上展示,他此前医治佩詹卿时制出的祛疤膏药,效果显著。
“一万?!”凌岑捧着膏药小罐子,听到凌锋狮子大开口,一要就是一万的大数目,他直把头摇成拨浪鼓,“想累死我啊?!不成不成,这生意我不跟你做了。物以稀为贵,多了就不值钱了,万一有人藏了膏药,私下里细究配方怎么办?我日后还指望拿这点本事养家糊口呢。”
凌锋说:“这十万支膏药是供于战场上的将士,此乃大义。阿岑,要是你怕麻烦,可以卖方子给我。”
“方子不卖。”凌岑嗖地藏了药罐,眼珠子不安分地转悠,窝藏一肚子鬼点子,他紧接着话音一转,说,“除非,涨点价,卖一罐十五两银。”
“不行!十两都贵。”凌锋眉头打死结,“你可知一两银,都够平民百姓一年的销用度了。更别说十两一罐的创伤膏,朝廷拨不出那么多饷银买药。”
“一两银?药方子都凑不齐!亏本买卖我才不做。”凌岑扭脸向一边,“烧了药方子也不做!”
“你……”凌锋急得瞪眼咋舌。
凌琼屈指弹凌岑脑崩,出来做和事佬,说:“二位各退一步,折中给个亲情价,七两银如何?”
“还是太贵了。”凌锋揪着眉心摇头。
“我还不肯呢!”凌岑哼声,“这都嫌贵,干脆白送好了!”
“可以吗?”凌锋眼睛猝然一亮。
凌铛当场扶额。
果不其然,凌岑立马冲他啐去一口,炸毛道:“美得你!做你的春秋大白梦去吧!还亏你长这么大块头,净想吃白食!要脸不?!”
凌锋说:“当初大姐姐去甘州扶贫济药,那不也是……”
“打住!”凌琼打断他,“先申明一下,扶济甘州一事,全是划的商会里的账,我仅是垫付了一点运费。而且,我没费白工,我是专门钱赚回了一个好名声,捎带搭上了当今皇帝这么条大船,护我们凌家前往各地行商。阿锋,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是我们生意人,向来无利不起早。办事没好处拿,我可不会帮你这个忙。毕竟,这天下又不是我的。”
“就是就是。”凌岑连声附和。
凌琼亮出算盘,开始扒拉,边说:“而且我现在做生意,还得跟皇帝对半分账。打个比方,就拿卖这个膏药来举例子吧,我卖七两,刨去成本近乎二两,赚五两,再对半分给皇帝,到我兜里顶多就二两半。阿岑出了药方,他起了头,要分账吧,那不得四六分啊?我满打满算赚个一两银就不得了了。”
凌岑忙声接话,“那不就相当于卖一两一罐嘛。”
凌锋脑子嗡嗡,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点头说:“原来是这样啊。好,那就七两。”
凌琼和凌岑默契对视一眼,各自眼里漾着狡诈,凌琼搁下算盘,“先说好,我们不负责运送啊。”
“啊?”凌锋不明,有些发懵,问她,“为何?”
凌琼把手一摊,说:“军营重地,那是普通人能去的地儿吗?你们自己找人想办法来拉吧。哦,对了,差点忘了,先付全款后生产噢。你也知道,我们去年刚被抄了家,还丢了商会,手头拮据,很穷的。”
凌锋点头:“行,等我回头跟上头商量好了再给你们答复。”
凌琼笑道:“静候佳音。”
凌岑自发握住凌峰一只手,笑眯了眼睛,说:“合作愉快。”
凌铛:“……”傻二哥哎,你被套住了你知道吗?真当捡了大便宜啊。
紧锣密鼓做大买卖,凌琼和疾已整日里忙得不见人影。
凌锋并未在家待多久,迎着三月和风暖阳,又随军去了驻地。
六月,凌家做起了药材生意,有先帝御赐的牌匾,有如此大招牌,生意红火得不行。
中旬,不知凌琼从哪儿运回来一批海货,摆放于珍奇馆内,奇异浮夸又不失艳丽,京都贵女们争相前往,引起披纱遮面的新风潮。
“阿铛,要出去逛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