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婆子颤巍巍唤她,“夫人……”
她转脸看向李婆子,面上瞬间没了笑容,冷冷开口:“带下去,拔了他舌头,找个地方好生关着,别让他再跑出来了。再有下次,就不仅是丢舌头。”那一瞬天旋地转,李观棋如坠冰窖,冬天怎么能这么冷。
天空依稀飘着雪,落了地,化成了水。太阳晒出来,艳丽蔚蓝的天穹,冬日里残留的水气悄然蒸发干净。
“虎毒还不食子!”凌琼一巴掌拍桌上,茶水咣当出杯,洒了一滩水,水漫上被眼泪浸润的纸,墨迹团晕了大片。
“宁三是前朝皇子?!”凌岑张大了嘴。
“小点声。”凌静揪了凌岑耳根,没好气地拉到身前,拿指头戳着他额头,“生怕别人不知道?”
凌岑揉着耳朵,嘀咕说:“怎么娘跟娘的区别这么大。卿姨多宝贝小七啊,天天想着法的给他做好吃的,怎么到你这儿……”
李观棋眼眶红肿,耷拉着脑袋,不安地搅着衣角。
疾已无奈唤他:“六少爷。”
凌琼一把拽过凌岑,掐揉着他嘴巴,比出各种形状,咬牙道:“少说两句吧你!就你长了张嘴!”
凌静撑着太阳穴,瞟了眼凌淮,无声对视一眼,又不着痕迹地分开。
算是捡了个助力。
闹不准哪天就派上用场了。
一家老小收拾行装,择了吉日,准备往京都出发。
两辆马车,三匹快马,大双骑马行在前领路,小双带着凌岑骑马跟在中间,疾已骑马落在最末护行。
凌铛搁下凌锋寄回的家书,撩开窗帘子,望着密林向后让路,太阳当空,照得黄沙道发白,沙尘飞扬呛鼻,阳光刺得眼睛疼。
她又兴致缺缺地放下帘子。
葵青和钏婳婆子穿针引线,不时跟李观棋把脑袋凑一起嘀咕,寻了阴凉地停车歇脚,李观棋已经会绣了。
凌铛:“……”
以前怎么没发现李观棋如此心灵手巧。
她收回脑袋,不想自取其辱,推开竹挡,下了马车,抻胳膊扭腰转脖子,活动震麻痹的筋骨。
凌淮紧跟着下了车,凌淮扭去脸,“你不看书了?”
这也是个奇才,那么晃荡的车厢里,他硬是心无旁骛地捧着书看了一路。
凌淮抬手抵着眼角,眉心微拢,说:“眼疼。”
“我看看。”凌铛赶紧上去,拿下他的手,仔细检查他眼睛。
这双眼真好看啊。
北域人大都生得高大,他和她年龄相仿,他却没有一般男孩比女孩晚发育矮个头的尴尬期,瘦削个子拔高,直往上窜。
凌铛需得仰了脸去看他,他眼睫长得像把小扇子,密匝黑直,黑亮的眼瞳里满满映着她的脸,很专注的凝视。
好像她整个人都被装了进去。
凌铛说:“我教你个能让眼睛休息的好法子。”
心里数着拍子,替他做眼保健操。
凌淮眯了眼,眼眶边缘的触觉将他拉回到过去。
“怎么了?眼睛又疼了?是不是昨晚又看了一夜书?”她俯身抢了他手里的书,“没收。”
她住的地方是楼底层隔间里的杂货小屋子,因她悉心打理,有床有桌凳,还特意养了,锄了空地圈成小菜园子。
“我教你的护眼法子你有经常用吗?”她摁了他躺平,带着薄茧的指腹一圈圈揉着。
“有。”他握住她手腕,搁唇上轻吻,“我自己来,你忙了一晚上没睡,睡会。”
她不肯。
他拉她躺下,说:“陪我睡会。”
她终于肯依了他,在他臂弯里找了半天位置,又撑起身,亲上他眼,她痴笑两声,心满意足地趴他怀里闭上眼。
楼里是皮肉生意,同寻常人家日落而息日出而作的作息颠倒,他白日里忙,难得见她一面。
见一次总不会只是相拥而眠,纯粹睡一觉罢了。北国淮南王并非不近女色,他私下里沉湎楼,白日淫喧是常事。
于情事上,她不扭捏,大方坦诚,攀着他说喜欢这样,会不知厉害地撩拨,“世人知晓清心寡欲的淮南王,给我当牛又做马么?”
“你知我知,无需旁人。”他一口咬下,她新添一个牙印,他新增几道抓痕。
她控诉:“不,我错了,你是狗。”
他笑,“省点力气,别说话了,不然真给人听了去。”
她嗓音婉转,“青天白日,除了你,没人会来我这儿做贼。欸,要是让楼里的嫲嫲知道你偷吃她养的姑娘,不让你赔掉裤衩子才怪。”
他抱她上座,“我的。”
吟咛宛宛,她喜唱,他爱听。
艳阳高高挂,林间起微风。
凌铛收了手,问他:“有好些吗?”
凌淮睁眼,她眼底的担忧不是他想要的抵死缠绵,他情之入骨悱恻难治,她转眼忘了个彻底。
“好些了。”
顽疾难愈,何时才能你心如我心。
阿铛啊,你对我实在狠心。
凌岑扬着马鞭踏蹄跑来,一脸灿烂,隔着老远朝这边喊道:“四姐姐,想骑马吗?我教你!”
凌铛眼睛晶晶亮:“想!”
凌淮攥了她手腕,“我教你。”
她赶在初夏来临前穿好了耳洞,眼下挂了副绯色耳坠,回眸间坠子晃动,明媚若骄阳,她惊讶,“啊?阿淮你会啊?”
他展颜一笑,说:“会,定保你平安。”
林荫间投下的阳光,斑驳入他眼,好似盛了一汪星河,熠熠闪光。
凌铛心想,阿淮要是对谁家姑娘报以赤诚热烈的追求,应该很少有人能招架得住吧。
他有一双非常深情漂亮的眼睛。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