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谎都不用心,那就是家里一切都好。
凌静赶紧挤出几滴猫尿,哀哀切切一顿哭。凌淮上前拍她后背,“三姐,家里都担心坏了,到底怎么一回事?”
凌静擦眼泪,“你还小,很多事说了你也不懂。大姐姐有消息了吗?”
“没有。”凌淮递了个眼神给她,戏过了,“你不说,又怎知我不懂?”
凌静勾着脑袋哽咽,哭声渐小,她慢慢安静下来,似在挣扎,过了好半晌才抬起脸,嗫嚅着唇,欲言又止。
“三姐。”凌淮祈求她坦白告知。
“京都来了命官查案,查到了大姐姐身上,他们要商会账簿。”凌静压低声音。
“账簿不在商会?”凌淮装傻充愣。
“商会那本账簿是虚账。”凌静紧扣着手指,“至于真的,”
“在哪?”
凌静不说话了。
“三姐!难道你要一家人都跟着你一块儿下大牢受罪吗?眼下大姐姐不知所踪,你又……这样,如今家里没个顶事的人,家中下人欺我们年幼,卷了家中值钱的东西跑光了。不就是本账簿吗?他们要就给他们,民不与官斗,安安分分交出账簿,我们一家人安安生生过日子不好吗?”
凌静眼泪不停,迟疑不决,“可是,”
“别可是了,钱没了可以再赚,命没了就……”凌淮说不下去了,借由端出提盒的饭菜强自恢复冷静,“三姐,先吃饭吧。”
恰在这时,衙役慢吞吞过来开锁,“话说完了吗?时辰到了,小少爷,回吧。”
凌淮不舍地走出牢房,背对着凌静撂下一句话,“三姐你好好想想吧。”
女牢又恢复了死寂。
对面女囚忽然发出嗬嗬声,阴翳朦胧的眼睛直望向凌静面前的饭菜,她蠕了下头,卷着死皮烂疮的嘴唇开开合合,一丝声儿也没有。
凌静站起身,抓住栏杆,向监口喊道:“官爷,民女有话要说。”
衙役一个箭步冲上来,双眼簇着异光,“说!”
凌静从提盒里取出一碗飘着热气的骨汤,恳切道:“在此之前,麻烦你把这碗汤喂给她。”
衙役狠皱了眉。
凌静笑吟吟,“不行?那就照她那样打死我吧。”
“威胁我?”
“哪能啊,举手之劳而已。我知道账簿下落,我想说,若是因你而耽误了事,你不仅捞不到好,还有可能赔命。你要是顺着我,你得了账簿下落,白挣功劳,升官发财指日可待。劳烦了。”凌静双手捧上汤碗。
衙役骂骂咧咧接了碗,一把抓起女囚头发怼上去,灌得生猛。
“都自身难保了,还有闲心管他人生死。”衙役掷碗。
哐声砸个稀碎。
“找到了!”衙役在凌家二楼闺阁的小账房里砸开一樽空心财神金像,商会账簿显露无疑。
账簿被带走,凌云商会紧跟着被查封,凌家被抄家。
女牢里,衙役叮铃哐啷打开牢门锁链,拉长个声调招呼凌静,“走吧。”
衙役换了崭新的行头,挂着巡检司的腰牌子,他那副流痞样衬得那身官衣不伦不类。
凌静走出牢门,笑道:“恭喜。”
衙役鼻孔朝天,别开脸侧向她拱手,“托你的福。”
经过女囚牢门,凌静拿余光瞥去一眼,女囚睁着眼不眨,勾勾盯着她移动眸子。
行至监门外,凌静侧去脸问衙役:“她犯了什么事?”
衙役摩挲着腰牌爱不释手,散漫回道:“事大了。私通外男谋家产,毒害公婆丈夫,恶人先告状,罪证确凿还抵死不认。”
凌静说:“她都被审成那样了,含着一口气尽喊冤枉,不会另有隐情?”
“冤枉?”衙役轻嗤,“进牢里谁不喊冤枉?可见六月飞雪?”
凌静不置可否,又问:“不知官爷贵姓?”
“免贵姓杨,单名一个甘。问本官名讳有何公干?”杨甘上下将她一阵扫视,但见肤若凝脂,一捻腰身袅娜娉婷。
他眼珠子转得欢实,又紧接了一句,“年二十有一,家有薄田,还未娶妻。”
“民女斗胆劳烦杨巡检您一件事。”凌静褪下手腕上的玉镯,纤纤玉手牵握起杨甘粗粝布茧的手,将玉镯搁他手心,“留她一个体面。”
杨甘喉结一阵滑动,盯着手镯,上好温玉在手,却不及柔胰如丝缎滑走后更令人魂牵梦绕。
凌静又从袖里抽出几张银票添上去,屈身一礼,“民女告辞。”
绵柔细雪铺满了深巷,银白一条路,最末一户凌家大门贴了封条,门前脚印杂乱无章。
凌铛蹲身,替凌安整理斗篷帽子,顺带把他脖上的毛领围脖掩紧实,“冷不冷啊?”
他们被前来抄家的衙役撵出了家,幸好早有准备,不然连身御寒保暖的行头都没有。
凌岑站在石阶上,探头张望巷子入口,肩头积了一层雪,“三姐当真能平安归来?”
“嗯。”凌淮撑着伞。
钏婳婆子一大早就去府衙侯着接凌静,到现在还没回来。
凌淮并不担心凌静那边会出什么状况,衙役找到的那本真账簿,上面真真假假,反而令人信服。且各地物价一直居高不下,有目共睹。凌云商会事前是囤了货,但大多数都趁着灾荒来临时脱了手,商会仅是敛财,并没有行贿拦截朝廷赈灾做倒手买卖,定不了多大罪。
抄家都算是过分。
毕竟太子现今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不拿出点雷霆手段,如何威慑住榆州地界盘根错节的氏族势力。
更何况,凌云商会这么大块点心,谁不想来分一块。心怀不轨者暗中下绊,借机拉凌琼下台,顺带官商勾结,助纣为虐抄了凌家住宅,他们是生怕凌琼东山再起施行报复。
“四姐姐,饿。”凌安探出小手,扯住凌铛身上一角斗篷。
“小馋猫。”凌铛刮他鼻尖。
章冬婆子忙打开提盒,拿出几块糕点又赶紧盖上,凌安欢天喜地吃着糕,他还好心递了一块给李观棋。
李观棋坐着轮椅,怯生生道谢,咬了一小口,忙对凌安笑了下。
葵青笑道:“你别奉承小少爷,不然他待会儿吃什么都想着你,小少爷胃口好,你怕是撑不住。”
深巷入口拐进来一辆马车,车上没有任何醒目标志,渐行渐近,车夫驭停于凌家门前。
凌淮和凌岑一左一右挡在阶台上,将老弱妇孺护在身后。
雪飘不止,骨指修长的手别开车帘,一截青衣袖口露出,病姿少年探出了脸,肤比雪胜一分白。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