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此,赵家人打点了一番,得知,许家夫妇在狱中虽然愁苦了一些,但身体尚可,也无伤痕,因为要等待太乙观拿到更铁的证据,所以也没有怎么提审,更未受刑,吃喝如常。
许红英看完信纸,浑身一软,被高妈妈扶住,流下眼泪,又赶紧拭了,心口吊着的气,总算松了一半:“幸好、幸好……”
“世侄不必担忧,京城那边,自有我家的人盯着、打点。”赵烈牵过马,系在树上:“听十三妹说,你已经一日不曾吃喝了。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休息一下,饮食些许吧。”
高妈妈也忙劝道:“娘子,你此前忧心老爷夫人,粒米不曾下肚,如今大人们俱都安好,只待我们上京,向上官们禀明实情。您可需要宽心,养得气力,才好为您的大人伸冤啊!”
许红英勉力地点点头,被高妈妈扶着,走到了一旁的石头边坐着。
此时天色已昏,众人行至郊野。再赶路,天就要黑了。何况,在灵山乡一场恶斗,人困马乏。
赵家三兄妹便找了一处宽敞的位置,马车暂停一旁,解下马匹,三匹马放一旁吃草。
赵烈搬来了几块干净的大石头,捡来了若干柴禾、枝叶,在地上挖洞,用小石子围起,打火折子,升了一堆火。又转身,从马上驮的包袱里取出毡帐、长短杆、蔑片、钉子、长短绳若干,就着几棵树之间,搭起帐子来。
赵十五郎则从马车的格子里翻出一口铁锅,架在火上,倒了水,洒了盐,撕碎干粮、肉干,洒了进去。笑道:“凉风嗖嗖,吃点咸口的热汤粥,最慰身子。”
赵十三妹则往小树林里走一趟,不多时,左右手各拎着一只昏兔子回来,对众人说:“光喝汤也不够,我去河边剥皮、清洗。”
赵家兄妹三人都十分熟练,半点没让许红英、高妈妈沾手,忙里忙外,很快就清理了这一片的草野,营出了个休息场地的样子来。
高妈妈在许家是做老了的,自然认得赵家人,他们都是主家的亲友之辈,如今,也算得上救命恩人。哪有让恩人伺候自己的道理?见此,坐卧不安,忙站起来,跟着十三妹:“我帮您的手,一起处理这兔子。”
许红英本想帮忙,但她是闺阁弱女,父母疼爱,教养极严,又身娇体弱,平日绣鞋几乎不踏门外地,除了刺绣女红,胭脂水粉,略读几本诗书外,这些粗活一点也不会,勉强捡了几根柴,还砸了自己的脚。
怕捣了乱,就独自坐在火堆旁,抱着胳膊,烤着火,怔怔地看着升腾的火焰。
身侧投下一抹阴影。
她侧脸一看,吓得身子往后一靠,头一仰,从石头上率了下去,跌在地上。
一个硕大的毛茸茸虎头,探了过来,睁着铜球大小的虎目,好奇地看着她。
赤霞龙女施施然坐在她旁边的石头上,裙裾曳在地上,瞪了那威猛高大的虎一眼:“这是老赵的世侄女,吓坏了她,小心赵十三分你的肉少一半。”
大老虎赶紧缩了缩脖子,把脑袋蹭在龙女的膝头,喉中咕噜噜,发出了……“喵喵喵”?
大虫是这样叫的吗?
虎却全然不觉失却威严。它经历那一场恶斗,也很耗了一些炁,有些乏了,把脑袋搁在主人膝头,就不动,还蹭一蹭她的大腿,发出讨好的信号。
龙女拍了一下它的脑袋:“叫老赵给你顺毛去!你的毛又粗糙,一点也不好摸!”
口中如此,手却还是轻轻拂过它额头金漆般的“王”字。
此时,那“王”字已经有些暗淡了。
龙女的素手轻拂,指点闪起点点莹光,于是,“王”字的斑纹便重新闪耀起来,金色似在流动。
大虎舒服地又开始咕噜噜,等额上金光熠熠,它睁开虎目,目中似凝电光,便挣开主人,抖了抖毛发,精神焕发。
甩了甩尾巴,果然找世叔去了。
龙女虚踢它一家,没好气:“这黄狸子,果然只有体内的炁短缺了,才来讨好我!”
许红英听得不禁问出了口:“黄、黄狸子?这是它的名字吗?”
话刚出口,脸颊飞红,小心地看了龙女一眼。
这是赵家人都亲口承认的尊神,她又亲眼见到这位赤霞龙女化龙的神威,她一辈子都忘不了那雪白的鳞片环绕电光,穿梭云间,呼风唤雨,搅弄雷霆与碧波的模样。
威严、神异,又……美若幻梦。
她那时站在山上,亲眼目睹,白龙盘旋片刻,从乌云俯冲而下。有那么一刻,离得极近。
琉璃般澄澈的龙角,碧玉凝作双眸,雪似的洁净鳞片,边缘染金。
如月光织就的纱尾,略泛透明,柔滑至极,流水般,有一角几乎从她脸上拂过,像云染面颊。
那时,许红英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直到纱尾滑去许久,她脸憋得通红,才被十三妹提醒要呼吸。
这就是龙。
是大周神话传说中才有的生灵,是书中遥不可及的存在。
她到现在都有种坠入梦中的不真实感。
原先看着像与她差不多大的少女,此时在她心里无限拔高。
龙女几个呼吸没说话,她都心里一突,又忙忙道:“是、是小女不该擅自打听您坐骑神虎的名讳……”
话没说完,龙女却伸了个懒腰,拍去膝上的一缕虎毛,竟回答了她:“它没什么高大上的名字,就叫‘小虎’。也不是什么神虎,本体是一只黄狸子,又馋又笨。”
“黄、黄狸子?”许红英绞尽脑汁,思考有什么书中的异兽,是别名‘黄狸子’的,想不出来,沮丧道:“小女才疏学浅,认不出这等神兽……”
“啊?神兽?”龙女挠挠脸颊:“你在说什么。就是一只黄狸花,傻猫呗。”
原来真是猫的那个“黄狸子”。许红英一时呆住了。
看她呆呆地看着自己,龙女随手捡起地上的一块椭圆的石头,抛了抛,吹了口气,轻斥:“化!”
那块形状有点像龟背的石头,便在其掌心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慢腾腾地挣出“手脚”来,头上多了顶乌纱帽,化作了一只小小的乌龟。
乌龟便在掌心,人立而起,理了理乌纱帽,却发出瓮声瓮气,像个老翁:“咳咳,老朽,见过殿下。”又左右环顾:“哎呦,这里不是水晶宫。虾将军与蟹统领呢?殿下您怎么独自出宫来啦?”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