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岁就在练兵场上打滚,十六岁便在沙场上叱吒风云,十九岁便战功彪炳被封为太子的祁靖珩,只做了不满一年的太子,因为为罪臣辩护,最终落得连王衔也无、兵权被夺,只带着数百府兵离开京城邺平城,到端州长陏城建府。 他军中副将等一g手下誓si追随,又是百人之数,他是所有皇子、军侯中拥有最多府兵的一个,但已经被皇帝放逐的人,没人认为他能再起风云了。 祁靖珩离开邺平城已有大半年,如今邺平城里依旧风起云涌,只是祁靖珩已经永远退出权力核心了。 不过,随着最後一件谋逆同党案落幕,邺平城的百姓终於松了一口气好好的过了一个年。 此番入京看见母妃安好,这是祁靖珩最安慰的事。 出京回了长陏城,祁靖珩快马加鞭回七皇子府,要说京里母妃是他唯一的牵挂,那麽长陏城里他唯一的牵挂,就是七皇子府里的「她」了。 「奴才恭迎七皇子回府。」 祁靖珩只是扬手让众人免礼,便昂首由侍仆面前走过,是亲信也是祁靖珩最高副将的言旭晓则近身在後方跟随,前方等待已久的乃是祁靖珩的三名亲信之一,七皇子府总管杨政伯。 「都下去吧!」 直到众人鱼贯退下,祁靖珩才问了:「她呢?这两个月来还好吗?」 祁靖珩这两个月奉诏回京,最担心的就是妻子,所以明知道她不会有事,否则杨总管早派人告知,但还是想再问一句。 杨政伯及言旭晓都停了脚步,他们知道七皇子是往霁月阁去了,所以识相的没有跟随。 「我以为跟随他出生入si,我所见七皇子的冰冷已经是你们不曾见过的了,却不知道在战场上眼神都不曾有过一丝寒冰的七皇子,在面对皇子妃时,会露出如此冰冷又寂寞的眼神。」言旭晓也加入了感叹,如今七皇子的模样,根本就像还是在战场上一样。 *** 「午膳已经送到了,请皇子妃用膳。」 他接过了侍nv手中的托盘放至一旁几上,挥手要侍nv退下,直到再无闲杂人等,这才幽幽开口。 杨政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知道他的话不够引起她的情绪,他顿了顿,决心说出一些七皇子无法自己开口说出的话。 床上的人似具人偶一般,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波动了情绪,淡漠的脸庞上看不出对这话题有一丝丝兴趣。 床上的nv子眼神一瞬,望着纱帐的视线似乎不再空洞无神。 nv子终於缓缓动了,纤细的手指这几个月来消瘦异常,骨节分明的手指停在了自己的x口,好似还能感到当时的痛楚。 床上的nv子、祁靖珩的皇子妃、逆臣易禄光之nv易妡妍,倏地抬起头来,终於发出了声音,因为她许久未曾开口说话,声音还带沙哑。 那个她以为不肯为父亲作保,只想保住自己太子之位的男人,为父亲讨保被废了太子之位? 「这……怎麽可能?他与肃王斗了那麽多年,好不容易成为太子了,为什麽要放弃?」对七皇子说过什麽?」 「皇子妃小时曾对七皇子说,您不喜欢易相每日面对陛下都那麽戒慎恐惧,您说身为陛下应该一心只愿江山繁华、百姓安康,而不是多疑多思、玩弄权术,这话皇子妃可还记得?」 见易妡妍终於有了反应,杨政伯知道现在再送膳她应该肯进了,於是他为易妡妍放上小几,把托盘给放在了小几上。 易妡妍看着托盘里的膳食,终於移动了手拿起筷子,随意夹了食物入口,杨政伯这才满意的笑了。 「因为皇子妃的这个愿望,从不看重权势的七皇子为了皇子妃去争、去夺,只想完成对皇子妃的承诺,做一个以民为重的好皇帝,但这一切,都必须是皇子妃陪在七皇子的身旁,亲眼看着他做到才有意义,易相谋反,皇子妃必受牵连,那七皇子即便坐拥江山,又有何趣?」 「皇子妃的x命及皇子妃的愿望,他选了前者。」 「皇子妃,您……可以不再怨七皇子了吗?」 杨政伯看着皇子妃释怀的神情,知道她虽然还忘不了亲人尽逝的伤悲,但至少对七皇子是再不怨了,其实若她真能放开心怀,七皇子对她来说也是亲人不是吗? 「不!现在他还得应付十二皇子,别让人看出破绽了,十二皇子虽是我的表弟,但欺君之罪……罪名太大了。」 「奴才遵命。」 杨政伯的自做主张换来了易妡妍的原谅,但他也知道易妡妍自此会背负着愧疚,如果再让他选择一次,他宁可继续让易妡妍怨他,因为他知道自己不管花费再多的时间、付出再多的努力都不悔,更相信自己总有一天能打动她。 霁月阁里是宁静无声的,祁靖珩的步伐到了霁月阁也不免因为这份寂静而缓,他走进易妡妍的房,竟也是无一丝灯光的,可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让他一阵心惊,他在几上寻到了火摺子点亮了油灯,回头,看见的竟是令他痛得撕心裂肺的一幕。 「学兄……」易妡妍抬起手扶着他的脸,手上的血迹沾染了祁靖珩的面孔,和着他流下的眼泪,淌成一道血泪。 他的兵权是被夺了,但他带兵带心,若有朝一日他举旗号召,军中愿意追随他的人怕是不少,这是隐忧。 「妡妍!」祁靖珩急得大喊:「来人!快来人!请大夫!」 「妡妍,我可以救你的!来得及的!」 祁靖珩终於没再试图抱起她离开,只能抱着她,听着:「我听……」 「没有你,我做这个皇帝做什麽?」 「不要!」祁靖珩难以抑止的眼泪一颗颗落在易妡妍的脸宠上,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缓缓的合上眼,扣着他的手失去了力量,滑落在她的身旁,祁靖珩只能一声叠过一声的呐喊:「不要!不要!」 「妡妍!」 望乡台上,水雾蒸腾,亡魂来到望乡台前得以遥望家乡,了却最後一丝尘缘。 心之所至,浓雾拨云见日,易妡妍终於看见祁靖珩身陷大牢,锁链加身,这是多少年後的事了,为什麽他看起来苍老不少? 「判官大人也为学兄叹息?」 「二十三?才三年的时间,他怎会苍老至此?」 「给折磨的……」易妡妍看着,心痛、不忍。 「si後……?他快si了吗?」 「他……亡故……?」 到底出了什麽事情,让他提早了六十余年离开人世,既然他并不是yan寿未尽,那麽原先他即便没有了她也应该听她的话好好的活了下来,并完成她的心愿,做一个以民为重的好皇帝的,如今,究竟出了什麽差错? 「我?」她一个已入h泉之人,能有什麽转机? 就 「你返回yan世需避免祁靖珩最终入狱的命运,并助祁靖珩登上帝位,而且两年内必须让他自己发现你是易妡妍还yan借t,否则你的魂魄无法与躯t重合,即便祁靖珩真的登上帝位,你也将魂飞魄散。」 「对!这是一个很大的赌注,阎王不b你返yan,你若不同意这个任务,你将入六道轮回,投生来世,但你若接下任务,完成的话可与祁靖珩同寿,阎王许你们三世姻缘,但若失败……你将承受天谴,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阎王让你自己选择,你入轮回了,来世也并不一定没有与祁靖珩重逢的机会,阎王开了特例,但於你来说却未必是恩赐。」 判官摇了摇头,笑易妡妍的试探:「阎王既不希望人间乱世六十载,自然也不愿见祁靖珩za0f,导致百姓生灵涂炭,你若返yan,我与你的协议会封印在你脑中,你不会记得与我的谈话,而封印更会使你无法自己开口说出你返yan的秘密。」 判官扬手一挥,望乡台的云雾又散去了不少,易妡妍看清了天牢之中的祁靖珩,他的手中有两gu缠绕成辫的发丝,发se、粗细略有不同,她猜测,那是她与他的发丝。 情势已经十分明白了,她知道阎王判官不会作无用功,他们是肯定她放不下他,即便魂飞魄散也无惧,才会告诉她这麽多天机。 易妡妍没有犹豫太久,果决的应了:「阎王及判官大人不是早就猜到结果了吗?即便遭受天谴,我也要回到他的身边。」 易妡妍猛地坐起,汗sh的长发沾在脸上,佼好的面容因梦境而苍白,她重生已经三个月了,却常常会被自己的梦境给惊醒。 即便遭受天谴,我也要回到他的身边…… 这是她对谁表达的决心吧!她了解自己的心,那个「他」,只可能是祁靖珩,她付出了什麽代价才能回到人间?她终将遭受天谴吗? 而距离她被杀,人间已经过了三年。 易妡妍一开始还有着防心,所以又恢复了沉默,但双眼中的防备、算计却是藏不住的,墨武山庄客卿神算子打量了她许久,是他告知了她所需要知道的一切。 没想到恢复了气息後傻姑虽然依然昏迷,身t却一日b一日好转,甚至自小到大所喝的药汤也不用再灌食了,而且由昏迷中醒来後,就开口说话了。 傻姑人虽傻,但身分背景可不容小觑,她的父亲谷白书乃是一江湖门派墨武山庄之主,势力之大可说是掌握江湖半边天,巧的是他虽是江湖人,但却与易禄光有过命的私交,只是一人在江湖一人在庙堂,这份交情并未被世人周知,就连易妡妍也只听父亲说过有这号人物,未曾亲眼得见。 易妡妍听着这个傻姑与自己的命运竟有交集,险些都要以为这些人都知道她是谁,是有目的编造这个故事接近她的,初开始她没有相信,只是沉默观察,然而墨武山庄的事她是曾听父亲提过的,似又是一个可以相信的故事。 傻姑身边的贴身婢nv菲儿告诉她,自从她过继给易氏後,庄主就在墨武山庄里设了易氏祠堂,让傻姑祭拜先祖。 谷白书自己的闺nv是痴傻的,如今也不知发生了什麽事nv儿神态气韵完全变了个人,他怎麽不疑惑? 「父亲,这三年来,我每夜都梦到一位姑娘,她教我说话、教我读书识字,教了我许多、许多,我问了她是谁,她告诉我说她是我的姊姊。」 「她不是谷氏的姊姊,她说她是易氏的姊姊。」 「她说她叫……易妡妍。」 「此事……是真?」 三年的梦境,易妡妍的确已逝三年,而傻姑过继易氏也是三年,这故事虽然听来离奇但却也合理,最後,谷白书算是接受了这样的解释。心了,当初将你过继给易氏是希望你为易氏传承香火,但你痴傻模样实在……如今,我也算了却心愿了。」 别说是nv儿的心愿,若真能成全与易禄光这份情谊,谷白书怎不尽力:「你说吧!我会助你。」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