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中,最后几户人家正用破陶罐接取着渐渐细弱的水流。 "乡亲们!"李度站在营地中央的巨石上,沙哑的嗓音在闷热的空气中回荡,"这水脉撑不住了。 今夜戌时,咱们必须启程。往后的日子,咱们白天歇、早晚赶,宁可多受些罪,也不能在毒日头下硬撑。" 人群中传来几声微弱的回应,更多人只是默默收拾着行囊,龟裂的嘴唇连叹息都发不出。 第二日上午,队伍在一座废弃的村庄外停下。打算在这里借住等傍晚再继续赶路。 村庄断壁残垣间,野狗在啃食着发黑的尸体,腐臭的气息令人作呕。李度抬手示意众人止步,自己带着几个青壮年小心翼翼地走进村子。 村口的老槐树还挂着半面残破的旌旗,依稀可见上面绣着的金国图案。树下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尸体,男女老幼皆有,衣衫褴褛,伤口处凝结着黑血。 一个孩童的尸体蜷缩在母亲怀中,母亲的手还保持着护着孩子的姿势,脸上凝固着惊恐与绝望。 "畜生!"李度握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这些天,他见过太多这样的惨状,但每一次,都如同一把利刃,剜着他的心。金兵的铁蹄踏过之处,烧杀抢掠,寸草不生。 队伍继续前行,又经过几座村庄,皆是同样的景象。有的村子房屋尽毁,只剩焦黑的梁柱;有的村子满地狼藉,衣物散落一地,却不见一个活人。 白星看着这一切,心中涌起无尽的悲凉。她想起自己小时候,家乡也是这样宁静祥和的村庄,春日里,桃花灼灼,孩子们在田间追逐嬉戏。因为末日到来也是如此破败。 这一路上,队伍的人数在不断减少。中暑、饥饿、疾病,如同无形的杀手,随时夺走人们的生命。 一位年轻的母亲在临死前,将自己孩子托付给李度,他们家已经没有人能照顾他了,那孩子的哭声撕心裂肺,却唤不回母亲渐渐冰冷的身体。 一个月后的傍晚,队伍终于看到了南界城的轮廓。高大的城墙矗立在暮色中,城门紧闭,城墙上士兵们手持长矛,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城墙下,巡逻的队伍来回走动,脚步声在寂静的空气中格外清晰。 离城门500米处,密密麻麻的流民帐篷如同雨后春笋般涌现。这些人都是为了躲避战火,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他们大多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眼里毫无生气。 白星站在队伍中,望着眼前的南界城,心中五味杂陈。这一路的艰辛与苦难,终于走到了尽头。 夜色渐深,流民们的帐篷中陆续亮起了微弱的灯火。李度找到一处空地,安置好队伍。李度在营地中来回巡视,叮嘱大家看好行李,保管好仅存的水源。 白星的驴车停在营地西侧,被几棵歪脖子老槐树半掩着。车辕旁,小狼蜷成毛茸茸的一团,竖起来的耳朵却始终捕捉着周遭的动静。 秋风低垂着头,偶尔甩动尾巴驱赶蚊虫,干草在它蹄下发出细碎的窸窣声。 三道黑影贴着地面,如同毒蛇般蜿蜒靠近。为首的汉子满脸横肉,腰间别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 他朝同伴比划了个手势,三人便借着月光的阴影,蹑手蹑脚地摸到驴车旁。其中一人搓着手,贪婪地盯着驴车,压低声音道:"那车上应该有净水囊和食物,今天我观察了车上只有两个女的......" 话音未落,小狼突然暴起。它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幽光,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利齿瞬间咬住右侧汉子的脚踝。 惨叫声刺破夜空,那汉子拼命挥舞拳头,却怎么也甩不掉如附骨之疽般的小狼。 同伴见状,抽出腰间短棍就要上前帮忙,却冷不防被突然扬起的驴蹄踹中胸口。 秋风鼻孔喷出粗气,后蹄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将人重重踹飞出去,那人撞在槐树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有贼!"此起彼伏的惊呼在营地炸开。李度抄砍刀,带着两个儿子李正,李希冲出来,火把接连亮起,橙红色的火光将营地照得忽明忽暗。 只见白星站在驴车旁,月光勾勒出她冷静的轮廓,小狼威风凛凛地蹲坐在她脚边,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秋风则昂首嘶鸣,前蹄不安地刨着地面。 "小白小兰,你们没事吧?"李度举着火把冲过来,火光映得他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他警惕地扫视四周,长矛尖在夜色中泛着冷光。 白星轻轻抚摸着小狼的脑袋,语气平静:"没事,被小狼和秋风解决了。要不是它们警醒,咱们这点家底怕是保不住了。" 她的目光扫过地上蜷缩的两人,其中被小狼咬伤的汉子正哀嚎着,鲜血在干草上晕开暗红的痕迹。 李度松了口气,转头对两个儿子吩咐:"把人拖远点,别脏了营地!"又看向白星,"你先歇着,今夜多加了两人岗,不会再有事了。" 人群渐渐散去,却再无睡意。老人们抱紧装着干粮的陶罐,妇女们将孩子搂得更紧,年轻壮汉们握紧手边的农具,警惕地注视着黑暗中的每一丝动静。 白星坐在驴车上,望着重新陷入寂静的营地,心中泛起一阵悲凉。曾经,这些流民也是田间耕作的百姓、街头叫卖的商贩,如今却要在这乱世中,连自己的一口吃食都要拼了命守护。 营地另一头,李度正和守夜的人低声交谈。"今夜起,每更增加两个人巡逻,尤其注意西侧。" 他拍了拍年轻后生的肩膀,"世道乱了,防人之心不可无。"远处,南界城的灯火依旧闪烁,却照不亮流民们心中的不安与惶恐。喜欢灾年逃荒,我在山里独养娃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灾年逃荒,我在山里独养娃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