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英国已经进入冬时令，气温低迷，潮湿的雾气几乎要把人湮灭。 蒋然倒茶，问：“在伦敦待几天？” 又隔一段时间没见，蒋然觉得陈嘉效整个人阴沉沉，一张脸是麻痹的，没有笑容，完全融入英国的冬天。 陈嘉效来之前已经和他说过这件事，他本意是想拜托在英国的蒋然帮忙找人，可等不了两天他就自己来了，这让蒋然有些咋舌。 “真真还好吗？” 心“咯噔”一坠，蒋然所有动作瞬间停滞了，眉头一皱，慢慢放下筷子，自言自语似叹出口气：“怎么会呢？” “什么？”蒋然不解。 伦敦的夜和那晚一样黑，看不到尽头。 蒋然眉头紧锁，一时无言。 “这……不可能吧？” 蒋然回答得很干脆，“尽霖和梦寻吗？不可能，他们就是惺惺相惜的伙伴，我很了解尽霖，他内心其实很封闭，是遇到真真后才改变的，让他敞开心房付出感情的人只有真真。” “正因为王慧中是老师，她的所有视角对于清昱而言，都更客观。” 周尽霖的爱太深沉。 台城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落下来时，bi新的在华人事令下来了，引起一片哗然的是原本被大部分人看好陈嘉效并没有“加官进爵”，可高层大洗牌陈嘉效又是唯一没有变动的在华高管。 陈嘉效团队的人因为这些小人之言压根不想好好操办这场盛宴，也搞不明白为什么陈嘉效要揽下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团队老人提醒这些年轻气盛的小姑娘，如果这场宴会出现任何问题，陈嘉效恐怕就会像那群人说的，以后在bi的日子会难过。 王磊宁也是很久没见陈嘉效，推杯换盏的时候语气惋惜，劝他不要因此丧失斗志，他还年轻，原地不动已经是多少人都望尘莫及的了。 红艳艳的请柬，陈嘉效接过了，扫一眼，说：“替我恭喜他们。” “不知道清昱姐怎么样了？”陈莉莉佯装无意说了一句，快速瞥了眼陈嘉效，没想到他也正好在看自己，一张脸寡淡如霜，让陈莉莉心跳漏一拍，有些心虚，看四周没什么人，这才悄悄和他说了，“有一次你们在外面吃饭，我看到了。” 反倒是陈嘉效微微一笑，“你打算用这个要挟我什么？” 语气有些小得意，话尾睨陈嘉效那眼似乎是在说“老大你还没有清昱姐一个女人大大方方的”。 “没说什么呀，我看她订男款大衣，调侃她是不是给男朋友订的，她说不是。” 看他一副冷冰冰的样子，陈莉莉自己觉得没意思了，腹诽他和郑清昱两个人在一起不会无趣死吗？ 陈莉莉回想起当时听到从郑清昱口中说出“陈嘉效”这叁个字，她并没有很意外，也没有主动回溯试图摸索两人的时间线，只是浮现两人站在一起的样子，太养眼般配，当下明了：原来陈嘉效喜欢这样的女人。 也不奇怪，只是郑清昱让所有曾经对陈嘉效动过念头的女人所虚构过的“假想敌”具象化了。 厉成锋都能出轨郑清昱表妹，别说陈嘉效和厉成锋不过是在一起吃了几顿饭的关系，就算他们真是同一阶层的人，郑清昱和他一个无情无义男人身边那个英俊专情的朋友在一起怎么了？ “嘉效，刚他们都在找你呢。”甜美女声徒然插进来，陈莉莉眼珠子一斜，先看到黄梦寻半截白花花的瘦削肩头，想起那会儿铺天盖地的八卦新闻，心里难免有些不满，本来她不该表露太多的，可想到前段时间王磊宁也是和一个模特一起被她的熟人目睹，陈莉莉就难掩自己的鄙夷了。 “黄小姐嘛，早有耳闻。”陈莉莉主动伸出手和黄梦寻碰了碰，有意无意笑着看了眼陈嘉效。 陈莉莉把手收回来后问陈嘉效：“对了老大，清昱姐最近还好吗？本来我应该问候一下她的，可又觉得在微信上不太好说话。” “她很好，我会把王太太的问候传达给她。” 黄梦寻看陈莉莉还站在原地，主动开口：“那王太太，我也先失陪了。” 酒会流程繁复，每位新任者依次上台致辞发言，名利场让人眼花缭乱，陈嘉效喝多了，撑到最后送走ceo自己又返回前台取了房卡，他以前就是这样，提前在酒店开好一间房，喝多了倒头就睡。 进电梯的时候他没注意脚下，被地毯绊了一下，有双手及时扶住他，一股浓郁的玫瑰香气扑面而来。 陈嘉效扭脸看到黄梦寻，皱了皱眉，“梦寻姐？你不是走了吗？” 电梯高速上升，四周静悄悄的，黄梦寻看了眼靠在那里的男人，挺阔的大衣在他身上并不死板严肃，随他靠在那里的身型一样慵懒随性。 忽然之间，他整个人毫无征兆倾斜要倒，黄梦寻惊呼一声走过去把人扶住，有点吃力。 苛责的语气。 她思绪回到很久以前，“你忘了以前有一回你们和隔壁二中打球，结果打出一身伤，单腿跳回来，也是我扶你上的楼梯。” 就像现在，陈嘉效身上若有似无的酒味并不重，平时只是像一阵远风刮到鼻端的那股冷香因为裹挟寒气而更浓郁鲜明，黄梦寻一抬头，发顶若有似无擦到他光洁的下巴，一瞬间恍惚。 房门打开后陈嘉效不着痕迹与她拉开一段距离，没开灯，他半张脸在阴影里，对她说：“麻烦你了梦寻姐，你早点休息，我不希望再有舆论对她造成不好的影响。” 房间一盏灯都没开，她从陈嘉效进门就随手脱下大衣里摸出房卡插好，“滴”一声，世界又陷入了沉寂。 他高，四肢修长，狭窄的沙发根本容纳不下，可在陈嘉效身上永远看不到局促。他睡觉时一如既往的安静，即使睡着轮廓分明的五官在朦胧夜色里也是冷静的，只是眉头稍稍攒起，好像梦里也有什么沉重的心事。 黄梦寻听到那个陈莉莉都知道郑清昱的存在，熟稔聊起她近况，他平静回答，好像他们之间没有任何问题。 如果不知道郑清昱和周尽霖的往事，黄梦寻应该直接跑到郑清昱面对诉说她所知道的少年陈嘉效的一切，告诉那个女人，我们几岁就认识，在一起长大，还一起住过托管班，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其实在那场同学会和郑清昱初次见面，黄梦寻就感受到郑清昱对自己不同寻常的目光，可当时她还不得而知为什么郑清昱会那样看自己，而这一切在得知她爱慕过周尽霖之后一下变得清晰起来，黄梦寻终于想起来，郑清昱看自己的眼神像极了她少女时期太多女孩对她投来的目光——羡慕、不甘，一点点渴望，还有一点点卑怯。 黄梦寻由此判断爱慕周尽霖的郑清昱也一定知道自己的存在。 她利用蒋然告诉她的所有故事线来证明她也早知道郑清昱的存在，让郑清昱坚信不疑她不过是周尽霖不被选择后退而求其次的那个。 陈嘉效因为太爱她所以甘愿被放弃，甚至是主动退出。 一个因为她死亡带着遗憾离开的男人的爱一定要比陈嘉效这个活人的爱要沉重，否则郑清昱就不会在此之前选择“对不起”陈嘉效。 “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听到你叫我‘梦寻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