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贞观三年七月,铺天盖地?的飞蝗席卷了?关内几州。
如果说之前的干旱还给老百姓们留了?点活路,给他们留了?一些侥幸存活的麦子,那这些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的飞蝗则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它们太能吃了?!
视野所及之处,只要是绿色的东西,都是它们的食物。别说麦子,就是麦叶、麦秆都能全部吃干抹净,甚至是牛羊身上的皮毛都能全部被吞噬。
遮天蔽日,当飞蝗离开之后,往往留下的就是尸横遍野、饿殍满地?。
这是比旱灾、洪灾更可怕的灾难。
遮天蔽日的蝗虫停留在利州的上空,它们让烈日都变得?无光,人间似乎立刻从白天变成黑夜,看不清远方的事物。它们停了?下来,开始贪婪地?吞噬地?里面的庄稼。
人们哀嚎着,甚至有人想要跪下来求“蝗神?”大?发慈悲,给他们留下一些口粮,但可想而知是没有用的。也有胆子大?一点的人用家中的木盆敲出声响,试图驱赶这些蝗虫,但也没有用,反倒是招致无数蝗虫停留在他的身上,最?终惨叫连连,连滚带爬的回到了?家里。
窦伯一家人都躲在了?家中。
门?上、窗户上破的地?方都被塞上了?一些破布和茅草,家里的孩子蜷缩着躲在角落,表情惊惧地?听着不停传来的“砰”“砰”声响。
那是飞蝗撞到门?窗上的响动。
“阿翁……”窦伯的小孙女害怕地?缩在他身边,紧张极了?。
窦伯安慰她:“没事,没事,蝗神?吃饱了?,就走了?。”
室内想起了?低低的抽泣声。
他的儿子耷拉着眉眼,脸上尽是愁容:“阿耶,这地?里面仅有的麦子都被吃光了?,咱们现在可怎么?办才好?”
窦伯叹了?口气:“走吧!”
家中所有人都望了?过来。
“即使?没有飞蝗,我本也想让老四带着几个孩子去逃荒的。”窦伯嘶哑着声音道,“如今,恐怕你们都得?要去了?。往北走,那边富庶一些,总有善人愿意施舍一二,说不定还能活下来。”
他的小孙女生性聪慧,抬起头来:“阿翁,那你和阿婆呢?你们不去吗?”
窦伯摸了?摸她的头,露出一点勉强的笑意:“我和老婆子就不去了?,我们年纪大?了?,故土难离,去外面也吃不惯,还是待在家里的好。”
他的妻子知晓了?他的意思,垂下眼来:“就我们两个待在家里,地?里面随便刨点吃食也就够了?。”
大?家听了?后,心中一片悲怆。
谁都知道,并?不是什么?故土难离,而是两老觉得?自己?年纪大?了?,身体不行了?,不想成为他们逃荒路上的负担罢了?。
小儿子站了?起来:“要逃荒就大?家一起逃!”
“不错,怎么?能把阿耶和阿娘扔下?你们若是担心自己?走不动,那我们几个轮流背着,也能走下去。”
窦伯流下泪来。
他的妻子狠狠地?锤着自己?的大?腿,低低哭道:“老天爷,你让我这个老婆子活这么?久干什么??实在是不想让我们活,就把我的这条命收走,让孩子们活下去吧!”
一家人哭成了?一团。
屋外的飞蝗不断撞击着门?窗,过了?不知道多久,也许是一个昼夜,终于?消停了?会儿。大?家昏昏沉沉醒过来,觉得?外面安静了?些,这才立刻把那些堵着门?窗的破布和茅草给拔掉,然后小心翼翼推开了?门?。
“阿耶,没那么?多了?!”
村子里陆陆续续响起了?开门?的声音,还有哭嚎的声音。
“这杀千刀的!我的粮食啊!”
“老天爷啊,这可让人怎么?活啊!”
蝗虫的大?部队在啃噬完所有能啃噬的,终于?离开了?,前往它们的下一个战场。而走出家门?的人看到眼前光秃秃的失去了?生机的一切,忍不住都痛哭失声。
不过生活还是要继续。
不单单是窦伯一家,村里很多人家尤其是有长辈在的,都知道或许要开始逃荒了?。而逃荒最?好的选择就是成群结队,减少路上遇到危险的概率,安全回来的可能性也更大?。
“里长呢?里长哪儿去了??咱们村到底要不要结伴,得?他出来说话呀!”
“还真没看到他,好像有一两天都没看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