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曹操后退半步, 如同被踩住了尾巴的猫, 浑身毛都炸了起来。
“文弱是几时到这里的?”
荀彧轻叹一声, 低声道:“主公与关羽聊得投入,倒是将我给忽略到了一边。”
曹操听他意思, 似乎是早在关羽离开前就已经在这了, 顿时后背发毛:该不会让文弱给听见了吧?
不, 不会的, 他嘀咕声那么轻,比蚊子声还轻, 又含糊咕哝, 文弱怎么可能听见?
“孟德,”荀彧伸出手,搭在曹操的肩头, 清澈明亮的目光透露着严肃的光芒。
曹操猛得打了一个激灵!
荀彧轻轻地问着曹操:“文若二字, 文五行属水, 有美德温厚之意,若属木, 是文雅风度之意, 文若二字, 是彧学习前人风貌,对自己未来的期待,怎么到了孟德心中,却成了文弱书生呢?”
曹操这才恍然大悟,忙道:“我这是想茬了, 还以为是弱水的弱,没想到是书香门第之若。”
他忙讨好似抱拳作揖、对荀彧笑道:“是我孤陋寡闻,文采不佳,想错了其中寓意,还请文若原谅我。”
名字的事情,解释一下也就过去了,可忽略人的事,荀彧却记在了心里。
“主公长久未归,不来询问军内情况如何,也不关心袁绍等讨董联盟解散后的动向,更不关注兖州如今形式怎样,反而去寻关羽……”
“我那是慧眼识英才,发现了关羽这样的好武将,这才想法子要去招揽他,”曹操辩解一嘴,又觉得有几分心虚。
荀彧说的也没错,他放着自己军队和兖州不关心确实不该。
曹操心虚着,忙扯到了正经话题:“大军近日情况如何?我回来时候看到关羽正带人撕杀,董卓的人马撤了。”
“这些日子以来,大军在附近地带轮换着地方驻军,尽量避开董卓的骑兵,饶是如此,仍然遭遇了两场恶战,全凭孙将军与刘备等人配合方能守住营地,”荀彧轻描淡写地诉说着此前经历的艰险:“只是,兖州距此尚远,粮线在几日前就已经断了,眼看军中粮草即将枯竭,若主公再不回来,恐怕兵将们都要饿死了。”
“粮线怎会断?”曹操皱眉道:“是谁在负责粮草的运输?”
“两位夏侯将军负责与我们接洽,如今掌管粮草运输的是刘备,我们这里没有出岔子,是兖州那边,恐怕情况不容乐观,”谈起兖州,荀彧更加忧心:“黄巾余孽还未完全清楚,假以时日又将成气候,主公抽调近一万兵马出征,兖州内力兵力怕是不够了。”
“不会的,我抽调一万,另有近五万农民兵可随时转为士兵出战,兖州看似兵力不足,实则强在百姓之上,有公台为我守家,我还是放心的。”
曹操话中对于陈宫的信赖,令荀彧手下动作一顿,眼神若有所思。
陈公台吗?确实是远近有名的名士。
两人正说着,曹操悄悄回过头,心中有鬼地去看荀彧的表情,暗自猜测:他到底听没听见?
只见荀彧正意味深长地盯着自己,仿佛看得透透得,心中了然而不说出,曹操后背的汗水哗哗地就下来了。
“文若,我……”
“主公,帅营到了。”
二人来到主帅营帐之中,这座专为曹操设置的营帐比寻常营帐宽阔一些,里面粗略放置着木制的案与竹简,以及供大人会议使用的坐席及木头板凳。
出征在外,一切从简,曹操对活得糙,或许是从小就被精养大,又接受了最精锐的教育,他于口腹之欲、身外之物看得极淡,对低的要求,就是干净卫生与安全。
二人来到曹操的营帐之中,其中已经有人聚集在此讨论着事物,正是如今负责大军营地守卫的孙坚,以及负责后勤运输的刘备。
刘备正忧心忡忡与孙坚说着军中粮草不够的事,曹操已经撩开了帘进来了。
原为曹操下属的称呼主公,其他来合作的称呼他为曹将军。
曹操招呼众人坐下,神情严肃地说道:“想必众位也已经知道董卓已死的消息。”
孙坚拍案,哈哈大笑:“知道,早就关将军说过了!”
刘备起身鞠躬道:“还要恭喜曹将军计策成功,将董贼消灭,如此,这里便不需要我与兄弟们了,再留在此处,恐怕连累了曹将军,消耗您更多的粮草。”
他言语温和,所思所想都在为他人考虑,曹操则道:“我也确实有撤兵的主意,董卓一死,西凉军、并州军、洛阳原先的禁卫与守军都将乱成一团,凉州那边,边章、韩遂曾经掀起叛乱,孙将军参与过这一场事宜,应当也知道,这些西凉马匪,无董卓压着,恐怕又将乱起来了。”
除此以外,董卓帐下错综复杂的谋士集团,以及与他交好的羌人,全都是这场动/乱的隐患。
“董卓死了,长安朝廷难道难以控制住局面吗?”刘备问道:“陛下身边能臣武将这般多,还镇压不了那些叛军吗?”
这正是长安新朝如今悲哀的地方,新帝刘协身边的没有一个能够拿的出手的武将,唯一还能震慑场子的皇甫嵩,受董卓所打压,被侮辱贬官,即便将他提拔上来招募回京,要重新执掌军队,安抚军心又要大废一番周折。
而各地拥有了属于自己军队的诸侯,心怀叵测,一个个都盯着长安朝廷呢!
“就凭吕布那样简单的脑子,当冲锋陷阵的先锋可以,当一军主将,却少了几分从容的谋略。”
“听主公的意思,您是见识到吕布此人了?难道您随那位夫人一起去了长安?”
荀彧微笑着问道,寒风吹过曹操的脖子,他没来由打了个哆嗦。
女装的真相在荀彧的观察入微中摇摇欲坠,曹操紧张兮兮,越解释,漏洞越多。
“我当然是听她说的了,吕布性子鲁莽冲动,不会顾全大局,且野心勃勃,凭他的实力,或许能够掌握住长安的军队,却无法控制住朝堂,甚至只能为王允做嫁衣。”
曹操并不看好王允,把他丢给董卓让他自己看着办这话都说得出来,王允可不是什么靠谱的人。
“既然如此,曹将军打算如何做?”刘备温声问道:“诛杀董卓,为的是天下安定,如今却事与愿违,天下反而将迎来更大的混乱。”
关东这群讨伐董卓的联军,就已经肆虐了不少地方,各路人马军队混淆,有的不受约束则洗劫周围村庄,兵祸之下,附近已经没有了像样的城镇。
曹操说道:“这就撤军回兖州,沿黄河走,百姓、流民们迁徙走需要水源,黄河边能够遇上许多流离失所的人,将他们一起招到兖州,尽可能地保留更多人的性命吧!”
“长安一旦乱起来,从长安到西凉,再到关中,将没有一处能够幸免。”
“可再往东西面走,又是黄巾余孽肆虐的地方,唯一还能够的安宁的,唯有一江之隔的江东,可江东那儿,总是发水瘟……”
如今的整个天下都像是沸腾的油锅,四处飞溅着油沫,任何一滴油沫都充满着杀伤力,死去的人数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数字。
人都在兵乱、灾害之中死得差不多了,以至于十室九空,残桓断壁无数,大军行过上百里地,都是这样荒芜的景象。
“曹将军打算收留流民去兖州?!”刘备惊呼道:“自西面的长安到东南方向的兖州,途中流民数以万计,您有足够的粮草来收容那些无处可归的百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