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然转头看舒禾,疑问地,带一点恐慌的颤抖:“妈?”
而舒禾应该预感到她的反应,过来轻轻搭着她的手,开口道:“静微妈妈在楼上等我们,你想上去吗?”
唐玦下意识摇头,眼眶泛起红:“我……”不想,害怕。
舒禾看她,隔了一阵,再开口:“你实在不愿意的话,我们现在可以回家。”
可她又说:“但是糖糖,有些问题是不能跨过去的,我们总要去面对,事情不能躲,要解决了才能走接下来的路,你明白吗?”
唐玦曾经讲过她不敢面对徐静微父母的原因,那是未知。她不知道对方对她怀着怎样的情感,怕自己靠近去,再发现他们早早将她钉在十字架耻辱柱上。
唐玦有一个很坏的习惯就是逃避问题,她宁愿将一件事情摆在心里封尘,日夜闻它腐烂的酸臭味道,都不愿意清理出去,因为她从来没有胆量去接受一个可能存在可能没有的更坏的结局。
这人当然知道什么叫刮骨疗毒,然而她害怕赌博,向来是她能接受人跛脚一点,但别刮着刮着给弄残废了。
车窗外飘雪,往事一帧一帧在脑海中放,唐玦想起了很多,恍惚间又飞过了蹦极台。
最后,她打开车门,寒气一霎那扑了过来,雪花划过她的脸,刺了一阵冰凉再告别。
门铃过,门开,入眼是客厅一架钢琴,好多年没人用,但又一尘不染。
舒禾留在了客厅,卢采珊带唐玦开了另一扇门。徐静微的卧室挺少女心,一眼过去有白色有粉色,窗台一排毛绒娃娃。床上也有,在枕边放着,是不知哪年生日唐玦送的。书柜上有教材,书桌上有作业,而那些所有都停留在了初三年级。
唐玦来过,以前还来蹭饭,她们会缩在房间里聊天玩电脑,等到卢采珊来敲门说做好饭,两人就乐呵呵地到餐桌去。
唐玦一路没有说话,她进人家里,连招呼都没有打,目光始终躲闪,干脆低着头,任两位大人在极度努力客气友好地寒暄。
她记得徐静微的妈妈卢采珊做得一手好菜,人从前身型挺丰腴,又很幽默,唐玦以前在她们家饭桌上没少被开玩笑,她那会儿觉着很少有大人会这么没有距离感,她很喜欢。而今卢采珊瘦了很多,鬓边有白发,也不似从前爱笑,此刻的她不会再特地找一个笑话来逗你,让你放轻松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卢采珊已经没有责任时刻关注另一个小朋友的情绪,再关怀备至,都没有必要了。
她们并肩坐在徐静微床上的时候,卢采珊终于朝唐玦问了第一个问题。
“糖糖,你能告诉我,你梦里的静微是什么样子的吗?”她平淡地说。
唐玦沉默,怎么就一个问能将她五脏六腑都轰裂开。她不敢作答,很心虚,但凡企图回忆梦境,第一个画面是徐静微双手掐着她的脖子。
许久没有得到回应,卢采珊兀自开口:“来之前,你妈妈和我讲了你的情况,其实一开始我并不记得唐玦是谁,想了好一会儿,哦,是糖糖啊。”
她偏头看一眼:“看,现在都长得这么出挑了,静微如果还在,也该像你这样高,可是我再没机会看见了。我很想她,但我没有办法梦见我的女儿了。你可以,你还能见到她尽管只是在你的世界里存在,而你有和她重逢的宝贵机会,却,用来做恶梦。”
唐玦垂着头,不曾应答,只觉得头疼心痛,一阵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