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姝身子一僵,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别不好意思,你没听错。我主要没读过几年书,连带着说话都粗野。”蒋芹略有些自得,“哎,难怪郁少身边鲜有女人呢,条件这么苛刻,便宜了我个乡下来的野丫头。”
她虽不会读书,但在这种事儿上十分敏锐,一下子便发现了喻姝的不对劲。
嘴巴再次赶在了脑子前,蒋芹冷不丁问:“姐当初不是清白身子跟的郁少?”
如果语言能化作实体,那么蒋芹这句可谓命中红心。
喻姝很快稳住心绪,慢慢笑道:“祝一切顺利。”
蒋芹眼中闪过缕缕讶异,又很快蔓延出一丝不屑,随意笑了下便婷婷袅袅地离开了。
喻姝低头一笑,难怪。
每每到这种话题,男人的言语便格外冷漠刻薄。
原来是有这样的偏好。
她又没骗他。
“吊了足足快一年,才傍上一个满意的金主,可不吃相难看。你别往心里去。”孙绾不知何时从隔间出来了。
喻姝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绾姐,没事的。人家说的都是实话。”
”嗯,咱们走吧。”
喻姝本以为她会提一嘴方才的恶心,不料人家心理素质好的非凡,半点不见异样。
正慢悠悠地往楼上走,忽然传来一阵乒乒乓乓、兵荒马乱的动静。
喻姝隐隐听到蒋芹夸张又做作的两声郁少,不自禁和孙绾对视一眼。
“哎,你快来看看。你家郁总有点不对。”薛慕童的脑袋探了出来,语气颇有点沉重。
喻姝很想纠正这句话里的两个字,却也知道不过徒劳。
“喻姝你熟悉他,快来瞧瞧。”
程善北上下打量着手足无措的蒋芹,另一边的温禾已经叫了医生。
那几个菜按理说都没什么问题诶——
喻姝回忆了下蒋芹的点菜。
吃饭时还挑三拣四、不可一世的郁拾华此刻半伏在桌上,有些奄奄一息的味道,旁边地上有杯打翻的红酒,衬衫袖口处似是沾了什么酱,可谓难得一见的狼狈。
喻姝出神地看了会已不成形状的披萨,指着问:“这是什么?”
“海鲜披萨。”蒋芹答得顺嘴。
甭说喻姝,程善北都十分意外。
“连我都听见了,喻姝不是和你讲了他吃不得贝类,你存心的吧?”薛慕童瞪大了眼,看向蒋芹的目光带了些防备之意。
“那上面没写着披萨里有扇贝什么的。”蒋芹急着辩解了句。
温禾却是仔细看过菜单的人,快步走到电子屏前操作几下,调出海鲜披萨的配料,只觉青筋上有小人在跳。
“最后的牡蛎写得一清二楚。”温禾脸色微沉,全力压着火气,从她决意考公的那日起,便时时刻刻修炼情绪与心境。
特别私下里,轻易绝不动肝火,主打个从里到外笑容满面、和气可爱的人设。
不过今日还是被蒋芹挑动得大动肝火,简直恨不得一脑刮子过去给她醒醒。
蒋芹嘴巴蠕动,一时没敢说话。
喻姝却从她的神情里猜到一个答案,蒋芹确实不知道牡蛎是贝类,甚至都不知道牡蛎是什么。
无知者无畏,想她但凡和某人一起用餐,从不点海鲜汤、海鲜饭这类描述模糊的东西。
“哎,先别追责了。”薛慕童眼瞅着人不对,一时焦急,“医生还没来吗?”
喻姝从包中拿过药盒,一脸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
好巧不巧。
也是托之前三年秘书工作的职业病,她竟然随身携带。
“是治过敏的药。”喻姝轻轻咬下半粒,接了杯温开水。
“这怎么喂?”
她直接推了推郁拾华:“郁总,把药吃了。”
处于半休克状态的男人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只见一张清丽朴素的脸庞,还来不及有什么情绪,却又被身体排山倒海的反应压了过去,不耐地挥开了身边的人:“滚。”
喻姝预料到他的失态,并没有被他推倒,反而转向了程善北。
“劳烦程少把他脑袋往上掰,我捏住他鼻子,把药吃下去。”
程善北不疑有他,在蒋芹瞠目结舌的表情照做了。
头被掰起的一瞬,男人痛苦的表情即刻显现。
尚且没来得及挣扎,鼻子便被人不客气地捏住。
顾不上生气或者大叫,男人的嘴十分自然地张开了。
温润的白开水混着药片流淌而下。
剧烈到身体都在发颤的咳嗽声响起,喻姝保持了一个他打不到人的距离,拿着个长颈鹿抱枕给他拍着背。
“原来你们之前都是这样相处的。”温禾一脸怕怕。
薛慕童同样点了点头。
“这药吃了多久有效果?”程善北一直看着郁拾华的神情,从实际出发关心着某人的问题。
“马上就有了。”喻姝并不在乎旁人的闲话,一转身却对上了蒋芹复杂的眼神。
郁拾华对贝类的过敏程度早就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属于闻个味儿都能难受好久的重度患者。
今儿那牡蛎在披萨里并不怎么成形,却零零星星地到处都是,郁拾华压根没吃过那种腥气恶心的玩意儿,全赖披萨和酱料本身浓郁的气味掩盖,等到发作时,全身上下的细胞感觉都要炸了。
呼吸差一点喘不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