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萧鸾玉的马车比信件慢了几天,苏亭山先到一步,看见军营大门上悬挂的头颅,进去就把这小子一顿批。
“打仗既要攻城,也要攻心。你行事作风如此狠辣,反而激起敌军敌将的憎恶之心,八分的士气也涨到十分,宁死战、不屈降。”
“那岂不是更好?”苏鸣渊不解地反问,“投降的俘虏也要吃饭,还不如与我们堂堂正正地拼个你死我活,我也敬他是条汉子。”
“说的好像你的士兵刀枪不入似的。”苏亭山一句话就把他堵得哑口无言,“熙州和全州立场不同,终归同属胤朝人。兵胜于奇而非死战,敌败于谋而非威恐。为父老了,武力不比从前,但是经验摆在这,你要学习的仍有很多。”
“父亲教训的是。”
苏亭山对自家儿子的听劝颇为满意,谁知过两天又来了个不服气的主。
“殿下在何处?”
“正在洗浴。”段云奕瞧着苏鸣渊明亮的眼神,自认好心地拦住他,“别怪我没提醒你,殿下不喜欢别人在此时贸然闯入……”
苏鸣渊当然知道其中缘由,懒得听完他的话,径自走入营帐中。
“你仍是这般我行我素,也不知如何才能听进别人的劝告。”
帐中烛火昏暗,萧鸾玉坐在床边,身上只穿了两件薄衫,而万梦年正在为她擦拭湿发,显然是刚洗浴结束。
“我若是听劝告,便不会再来见您。”苏鸣渊握紧腰侧的佩刀,在她的凝视中一步步走近,“殿下一路奔波辛苦,末将怎能不探望?”
“探望也要挑时机……”她本想呛他几句,谁知他突然一踉跄,差点跌倒在地,“苏鸣渊!”
她焦急担忧的声音惊动了帐外的段云奕,当他冲进来时,只见苏鸣渊整个人压在萧鸾玉的肩膀上,浑身轻颤着站起来,似乎在忍受巨大的痛楚。
“你……你腿受伤了?”她想到他这段时间所经历的危险,终究不想寒了他的心,“你既然有伤在身,应当是我亲自探望你。”
“小伤罢了。”他话是这么说,仍是靠在她肩上不肯离开,余光瞥见旁边的万梦年盯着自己,心知演戏不能太过,否则这些个近侍不知要暗中说他多少坏话。
可他越是模糊伤病的程度,她越是担忧,伸手握住他的侧腰,缓缓将他扶起来。
她突然的触碰让他几乎遏制不住内心的欣喜,连忙握拳挡住嘴角的弧度,轻咳几声。
“嗓子也不舒服?”
“没,没有。”苏鸣渊站直身体,对上她清澈的凤眸,顿觉自己像个可恶的骗子,“殿下……末将已无大碍。”
萧鸾玉感到些许不解,而段云奕更是万分奇怪,嘀嘀咕咕地说,“两个男子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云奕。”万梦年叫了他的名字,眼神示意他离开。
“知道了知道了。”段云奕应了声,瞥见苏鸣渊泛红的耳尖,费解地挠着脑袋,走到外边继续站岗。
经过他这一打岔,萧鸾玉心中的疑惑消散,露出三分随意。
“探望时间已足够。”她只需一个手势,万梦年立即会意,“我如今衣冠不便,就不亲自送你离开了。”
又是这般疏离客套的语气,自从初见文耀那一日起,他们之间的隔阂愈发明显,他始终做不到彻底的忠诚,而她仍是没有原谅他。
苏鸣渊咽下苦涩,目光越过万梦年,看到她垂眸梳发时清丽秀雅的脸庞,胸中的苦涩又卷土重来,迫使他绞尽脑汁试图拉近两人的距离。
“殿下,您可要视察复城的民生百业?”
萧鸾玉凤眸微抬,扫过他的面容,“今日已晚,明日预备。”
苏鸣渊得到肯定的回答,连忙补充道,“复城县令潜逃,城中秩序由西营军暂管,请殿下放心……”
“若是如此,你就随我一同前去。”
苏鸣渊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营帐,他只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就连段云奕喊他两遍也没有回应。
帐中安静了许久,万梦年擦拭着她的湿发,憋了半天终于问出心中的疑惑。
“殿下,您最近对苏小将军的态度有所改变。”
萧鸾玉蓦地轻笑一声,狗捉老鼠会累,当然要多喂几根骨头。
不过,她并未把这话说出来,而是笑着反问他,“你也想让我对你的态度出现你所希望的变化吗?”
她不说变好还是变差,仅是浅笑的模样,险些让他点头答应。
他在内心警告自己,决不能低估她——她绝不是感动于少年们的情愫而作出回应的人——至少目前不是。
瞧着苏鸣渊离开时心花怒放的模样,她愿意施舍的蜜糖,于他而言是致命的砒霜。
翌日,萧鸾玉刚掀开帘帐就看到苏鸣渊衣冠严整地站在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