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师傅, 你就不奇怪你家的那个小长工为何每天都忙的不见人影么?”□□宜说话时两眼却紧紧盯着团团和千喜正在吃的双皮奶。一般的牛乳羊乳吃起来都有股腥膻之味, 所以□□宜向来对这些掺了牛乳羊乳的食物兴趣不大,本以为喻实拿给千喜他们吃的也就是普通的羊乳,可那天他尝了一口才发现, 这双皮奶一点膻气也无,实在是美味无比, 真是亏了啊,那么多天都没吃一碗。
这两天□□宜找到机会就想蹭那么一碗双皮奶, 段杰已经借机把他的虾饺减掉了三碗了, 实在是让□□宜心痛无比。
“我家阿峰做什么坏事了么?”段杰喝了口玉米汁问道。嗯,加工坊的东西做的还是很不错的,这玉米汁喝起来真是清香爽口。农场里的番茄到夏天的时候也就该熟了吧, 到时候可以做点番茄酱吃, 还有那半亩地的草莓,羊奶也要留一些, 回头做草莓奶昔。
“那倒是没有。”□□宜摇摇头, “可他现在一个不好,可就会出事了。”
“什么意思。”段杰放下手中的玉米汁,一脸严肃的看向□□宜。他知道桑峰的品性,知道这小孩做不出什么恶事来,□□宜说会出事, 这又是怎么回事?
“十碗,不,二十碗双皮奶, 不减虾饺。”□□宜借机敲诈道。段杰在听到二十碗双皮奶的时候,心中顿时对某人产生一种极其无力的感觉,这才是妥妥的吃货吧,什么时候都不忘记要吃的,“好好好,二十碗就二十碗,你说我家阿峰怎么了?”
“他现在跟一个老猎户混在一起,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进山。”□□宜的话让段杰皱起了眉。
其实按照现代人的想法来看,在古代当个猎人什么的,应该也是一件相当不错的事情,可以有肉吃,还有皮毛可以卖银钱什么的。可是你真到这年代就会发现,这时候是没多少人愿意去当猎户的。吃苦倒是算不了什么,最要紧的是,这行当实在是太过危险。古人没有枪支,上山打猎,那全凭自己的功夫本事。再加上□□刀剑这些东西,几乎都是由官府控制的,寻常人家并不好弄到手。倒是有自己偷偷私制的,可那质量就很不怎么样了。这时候的山林里,什么动物都有,蛇虫鼠蚁,虎豹豺狼一个不少,路又难走,若是非要进山,不少人都会选择结伴而行。段杰上次那趟严格来说根本就不算进山,他去的那些地方离山脚并没多远,那道也是常有人走的,只能算是在山外边转了那么一圈而已。
前阵子还听说有人在山脚下就被狼咬死的。当猎户的,大多数都没什么好下场,经常有在山中出事就回不来的,断胳膊断腿,毁容的也不在少数。因此常有人说当猎户的是损阴德,容易断子绝孙,若不是实在过不下去,恐怕没几人愿意去当猎户的。
段杰对桑峰几乎不怎么干涉,可是对方若是真要去当猎户,那他可就要插手了。他不想自己处了几年的小孩去从事这么危险的事,说起来自己真不该这样放任小孩的。这小子年龄还太小,考虑事情并不周全,以后自己还是要多看着点他好才行。
“多谢韩公子告知此事。”段杰这会很是感激□□宜,若不是他告知,说不定等到桑峰这小子出事他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不必客气,只要喻师傅记得我的双皮奶就好。”□□宜笑眯眯的看着千喜他们碗里的双皮奶,意思很明白了。段杰嘴角抽着去厨房又给他端了一碗出来,这本是给桑峰留的点心。
□□宜也不客气,接过双皮奶就吃了起来,边吃心中边琢磨,要不干脆劝劝喻实,让他搬去京城?哎,说起来去京城倒是个好主意啊!到时候千喜想在他家住就在他家住,老爷子想千喜了,也可以带回家住两天,收药什么的也方便许多。还可以时常过来吃点点心什么的,这才是你的重点吧= =
这边□□宜怎么打鬼主意暂且不提,段杰已经决定跟桑峰好好的谈一谈,务必要让小孩远离那些危险的行当。
这天晚上桑峰回了家,还没说话,就看段杰板着脸的把他拉到了自己屋中,“阿峰,你跟我说,你天天出去,是去做什么?从去年秋天开始到现在,你都去干什么了。”
桑峰愣了一下,“没做什么,就是去找王二叔学了点本事。”桑峰口中的王二叔就是村里唯一的一个猎户。年轻时,为了给父母看病卖光了家中的地,这王二仗着自己有点本领,就上山打猎为生。因为父母一直病着,又加上他去当了猎户,也就没人愿意把家中的姑娘或者双嫁给他。这王二现在已经四十多了,还是孤身一人,也就熄了娶亲的心思,一个人住在村尾。喻实的记忆中也只是有这么一个人,因为住的远,连话也没说过几句。也不知桑峰是怎么跟那人搭上话,还在那边呆了那么久。
其实桑峰和王二学艺,本来也没打算瞒着喻实的,只不过对方一直没问过,他也就正好不说。桑峰也清楚,这上山打猎有危险,可是他总要给自己找个出路吧,不能一辈子指望着别人。当然桑峰没打算终身都以打猎为生,他也有自己的想法,跟着王二叔,一来,他可以学点本事,俗话说,技多不压身。王二叔手里确实是有几手功夫的,学点拳脚功夫,有点防身的本领总是好的;二来,他跟着王二叔进几次山,说不定也能弄些好东西出来。山里面能找到好东西,这个大家都知道,可知道归知道,却没多少人愿意进山去。反正大家的日子大多都过的去,也就自然不想去冒这个险。
桑峰的打算挺好的,可惜王猎户不肯收他,当年王二要不是实在没辙,也不会进山去当猎户,弄的一身的伤痛不说,连耳朵都被狼给撕掉了半只。桑峰这小子现在又不是过不下去了,根本没必要进山去。
桑峰在王猎户那磨了一个秋天,王猎户也只教了他点拳脚功夫,至于怎么设陷阱,还有躲避蛇虫鼠蚁的那些土法子,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教他,生怕这小孩学了自己一个人进山。许是缠的时间久了,王猎户这几天终于松了口,答应今年秋天带他进山去转转,现在正是春天,山中的那些野兽饿了一冬,正是见什么都红眼,不是进山的好时候。
段杰盘问了半天,总算是搞清楚了桑峰这些日子的行踪,也松了口气,还好及时发现这小子的打算,否则真等他进山了,自己还不得担心死。这两年的相处,桑峰早就被段杰看成自家人了,看桑峰也跟看自己亲弟弟差不多了。
“阿峰,你的出路喻哥我都已经想好了,现在我手中有钱。镇上我也已经托人询问着铺子了,等买到铺子,咱们开个食肆,杂货铺什么的都行,这铺子就给你打理,铺子你一半我一半,你根本不用急着去找什么出路。”段杰劝道,打猎什么的实在是太危险了。
桑峰心中暗暗叹气,他就是不想处处都占喻哥的便宜,才会想自己攒些钱,弄点家业。看着喻实在灯下柔和的眉眼,桑峰就觉得心中软绵绵的,“喻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想自己闯条路,我不能事事都靠着喻哥你。喻哥,我……”下面的话要是说出来,那可就是表白了,结果桑峰这货红了半天脸愣是没说出来。
段杰也没想太多,只以为小孩是激动害羞之类,搂着桑峰的肩膀道:“没事,不想靠着我就不靠着我,你可以想其他法子赚钱。但是打猎就算了,这实在是太过危险,不是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么,你想想你去世的父母,他们要是知道你为了点钱,就拿小命去冒险,你这是让他们在下面也不能安心。”
桑峰一听这话,顿时也没话讲了,讷讷的应了一声。
段杰还有些不放心,又加了一句道:“明天你带我去见见王二叔,人家被你烦了这么久,又教你这些本事,我要亲自去谢谢他。”去感谢王二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段杰是想跟王猎户说下,让他以后都不要带桑峰这破孩子上山。
桑峰没段杰那么绕弯的心思,真以为对方就是去看看王二的,应了一声就去吃饭了。段杰则开始盘算着明天该带的谢礼,带些酸菜,豆干,咸蛋,再送一袋玉米面,都是实惠好吃又耐放的东西。
第二天,段杰把千喜和团团都放到了邻居家,就带着礼物和桑峰去了王二家。去的时候,那王二正在院中晾晒药草,段杰最近这阵子也听那老师傅讲了不少有关药草的事,顺势瞅了两眼。
王二见桑峰领着段杰过来,心中就有了数,他也听过村里的那些传言,知道桑峰算是喻实未来的那口子。本来他就不愿带桑峰上山,只是对方一直哀求,才想着带他去见识一次,等桑峰在山上吃了苦头,就不会天天缠着他要上山了。今天看喻实过来,王二就知道,桑峰这小子以后都别想跟他上山了。
段杰见了王二,先是一阵道谢,又让桑峰把背着的那些东西放到了王二院中,“王二叔,这些东西呢,就算阿峰跟您学艺的谢礼,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您千万得收下,否则我都不好意思让阿峰再过来找您了。”
王二愣了,难道自己猜错了,对方愿意桑峰进山?段杰继续道:“我已经说过阿峰了,他不会再缠着您要上山了,但是我想让阿峰跟您学点本事,这小子前阵子被夫子赶出了学堂,我就想他学点什么,也省的他在家胡思乱想。”
“行,他若是想过来学点什么,那就过来吧,反正我这边事也不多。”原来是这样,王二笑了笑。他还是挺喜欢桑峰这小子的,他自己没儿没女,桑峰这几个月过来,帮他干干活,说说话什么的,也让他这家多了点人气儿。
两人谈了没一会儿,段杰就觉得这王二还真是个爽朗大度的,虽说两边一直没怎么来往,可这人还真是爽利又大方,也不在乎那么多俗礼什么的。段杰不过给他背了点玉米面和一些咸蛋之类的东西,他就拿出自己硝好的几张毛皮,非要段杰拿回家去。
段杰自然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收,王二顿时拉下脸来,一副你不收就是看不起我的样子。没奈何,段杰只能接过那毛皮,让桑峰拿着。明明是来感谢人的,结果却白拿了人家更贵重的毛皮,段杰心中就有点过意不去。想到刚进来时看到的那些药材,这王二好像也懂点药草方面的东西,又是常年在山中行走的。不如问问看他有没有药草可以卖,若是可以,还可以帮他和广善堂拉个线。现在正好有个老师傅在旁边,药价方面也吃不了亏。
“王二叔,我想问问,您这边有没有什么比较稀有的药材么,我这边跟广善堂的关系还算不错,你这要是有啥药材,处理好的,我帮你问问。”
王二摆摆手道:“我这边的都不是啥值钱货,院中晒的那些,都是不值钱的,能驱个蛇虫罢了,我也认不出多少药草,就认得几样山中行走时要用的,药铺一般根本不收。”
“这样啊,对了,王二叔,你在这山里见过人参么?”段杰突然想到,这时候的深山里还是有人参的,不像现代,因为采摘过度国内不少省份的野生人参都灭绝了,只有东北那边还有些。
“棒槌么,这个我前阵子还遇到过,不过都还小,只是几株三花,还不到挖的时候,我只绑了根红绳,算是个记号吧。”王二的话让段杰眼都亮了。
那可是野生人参啊,要是能移植进自己农场,种个几年……想到这里,段杰就有些心动,不过他也没表露出来,“王二叔,我问下,这三花是什么意思?”
“三花就是才长了一年多的棒槌。上面的叶片只有三片,拿出去也不值钱。”
“那这人参要长几年才能拿去卖钱?”段杰继续问。
“最少也要长个五六年才行。不过就算这样,也卖不了多少钱,五六年的人参,若是运气好,也不过能赚个二三十两罢了。有时候,那棒槌不知怎么就没了。”王二叹了口气,“要是能遇到那长了百年的人参,那我这辈子都不用再上山了。”
“王二叔,我想跟你商量个事,你那几株一年的人参,我想买下来,按照一株二十两的价钱给你,你看如何?”段杰期期艾艾道。
“不用,实哥儿你要想要,回头长好,我送你一株得了。”王二很是大方,段杰却坚决不肯收,一定要买,而且想全买下来。
王二就有些不明白了,这人参还没长成,现在在山里不定会遇到什么事呢,有时候被山里的动物啃了,有时候自己就死了,花几十两买那么一株不知能不能长成的人参,没人会愿意的。他也不能做这事,人家花了那么多钱,万一打了水漂,那可就太对不住人了,实哥儿又是个不易的,一人带着孩子。
“王二叔,你误会了,我不是等那人参在山里长大。我是想请你把那几株人参,连须根带着土一起挖回来,我这边得了一种种人参的法子,我能把它们给种活,等个七八年,十来年,正好我家团团长大,这人参就挖出来卖了,也是笔小财不是。”段杰解释着。
王二有些怀疑道:“这人参可从没听说有谁能种出来的,实哥儿你不会弄错吧?”
“王二叔,这人参我肯定都能种活,你放心,这些小人参买下来怎么也要不少钱,我不会随便拿着钱乱糟蹋。”段杰这会就差拍胸脯保证了
“你让我想想。”王二旁的倒是不在意,他就担心喻实种不出来,弄个血本无归。若是换个人,比如钱氏,遇上喻实提的这条件,那肯定是一口就应下,说不定还要再加些价钱,管你能不能种出来呢,我先把钱赚了再说。但若是说把这几株人参都送给喻实,他也没有那么大方,毕竟这些人参只要等个几年就能换钱。他的年龄也越来越大了,不多攒点钱怎么行。
“这样吧,那些人参咱们也别按照五年后的价钱,我少算你些,总共三株,一株就十两吧,你就先给我一半,万一种坏了,剩下的钱也不用给我。”王二认为这是最合理的办法了,自己和喻实两人的损失都不会太让人心疼。
段杰这人是吃软不吃硬的,跟他呛的越凶,这货越狠。但是段杰这厮就怕遇到那种老好人,每次遇到这种人,段杰基本都是不战而退。他自己开价二十两,对方却主动压到十两,就这样还只收一半定金。这让段杰实在很是歉疚,“这样吧,王二叔,我先给你十五两的定金,等那人参种出来后,我拿去卖,把卖价的一成给你,若是卖价的一成不到十五两,那我还给你十五两如何。”
王二一听,觉得这办法也行,实哥儿和自己都吃不了亏,便点头应了。他不会料到,自己今天这一点头,数年后,喻实能给他送来那样多的银子。靠着这笔钱,王二终于过上了安生日子。此为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