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是因它而死的,此物从此归冥界所有,我必须带走它。”洛梓弈对鹤青说。
鬼王打伤慕枫,言语又如此专横,引起了在场天兵的不满。
为了避免双方再起龃龉,鹤青大踏步上前挡在洛梓弈面前,阻止他再出手,也不让天兵们有所动作,他沉吟半晌,终于说道:“可以,但鬼王殿下要向我保证,要妥善保管月魂,绝不可让此物再现世。”
洛梓弈双眸黯淡,缓慢开阖,算是答应了。
好了好了,没事了,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不就一块破玉嘛,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掀起一番血雨腥风,晦气得很,有什么可争的。
藏尸洞外的不远处便是悬崖峭壁,对面白骨山的主峰淹没在一片迷雾之中,山峰并不算高,峡谷倒是很深,一眼望不到底。
迷雾中透出一个橙黄色的圆,那是太阳散发的光芒,预示着大雾即将散去,光明重回大地。
“说说吧,你们是何时瞒着我串通好的?”我笑眯眯地问鹤青与洛梓弈。
洛梓弈不做声,面向悬崖,负手而立,我只好看向鹤青。
“其实就是去看灯会那晚,阴玉失窃,留守的慕枫发现玄烨行踪诡秘,举止异常,像是在隐瞒什么,于是他暗中调查了玄烨的过往,我听闻他曾与鬼王一起铲除地狱之主神無的势力,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鹤青说:“你生得晚所以不知道,当年神無极其党羽,在整个六界都是一个极为让人头疼的存在,介于冥界的特殊性,天庭不好发兵剿灭,是以虽然神無势力难以向外扩展,但也很难铲除,若不是鬼王横空出世,只怕世间难享安宁。”
我歪着头问:“所以你猜到什么了。”
鹤青说:“我只是想到当年诛杀封印神無和他培养的一众恶鬼,过程一定极为艰难,难免失了本心,玄烨本是炼狱刑官,因不肯听从神無爪牙的命令,对无辜亡魂用刑而受到惩罚,神無因此杀了他数位同僚,并以残忍的手段折磨他们,是以玄烨决心复仇,可他势单力薄,想要挑战地狱之主谈何容易,自然是频频受挫,直到鬼王殿下出现,形势才有所逆转。”
“我相信最初玄烨确实是一心一意追随鬼王的,但神無乃是创世之初无数恶念冤魂孕育出来的怪物,要对付他并不是那么容易,甚至于时至今日都没有有效的方式将之彻底消灭,只能封印在地狱底层,与怪物战斗,就要用非常手段,以暴制暴,以恶惩恶,尤其是要赢的话,很难独善其身,很多时候自己也难免变成怪物。”
“当然,我不是说”鹤青看着洛梓弈的背影,想解释,又不知道应该怎样解释。
不过洛梓弈显然并不在意,他从不把他人对他的毁誉放在心上,心境宛如一潭死水,也许这世上,只有那个叫君瑶的女子可以在他的心里泛起一丝涟漪。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为了缓解气氛,故意高声说道:“那就是说二位殿下都已经谋划好了,反倒是我太冲动,差点坏了二位的大事咯?”
鹤青抿着嘴,轻浅一笑,跳过刚才的话题继续说道:“结合你们这一行遇到的种种事情,我想我猜得应该是八九不离十,所以就找到鬼王殿下当面陈述,没想到殿下早已察觉。”
我没好气地问洛梓弈:“所以你就假装被玄烨抓走,你知不知道当时那个情况多吓人,我真以为你要死了。”
洛梓弈始终一言不发,此刻转过身来看着我,目光沉甸甸的,缓缓吐出一句:“若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我顿时愣住了,我身边的鹤青也愣住了。
“我我.”我既不想引起误会,又不想显得太无情无义,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自然是不想你死的。”
洛梓弈眉头舒展,如浓墨般化不开的眼眸显出些许明澈。
这时,那末橙黄的光终于冲破迷雾,晕染天际,金灿灿一片,煞是好看,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我伸了个大大的拦腰,高兴道:“哎呀,今天天气可真好,终于可以回去咯。”
“你看那边,那是天桥吗?”我指着天上的一处云彩道。
鹤青笑道:“这么想回去吗?”
“那当然了,”我说:“我都好久没有吃蕊芝做的糯米糕了,还有刑廉,分宫大典匆匆一别,我就在没见过他,也不知道他的手好得怎么样了。”
“他好得很,”这时,南宫明走过来,笑容满面,爽朗地说道:“我见过他几次,他在广成宫当差,广成君殿下温和有礼,平易近人,又白雅洁照拂,你就放心吧。”
此番我独自下凡,成天和死人鬼魂打交道,难得遇到一张熟悉的面孔,自然倍感亲切。
“好啊,你小子不守南天门,怎么跑这里来了。”我重重地垂了南宫明一拳,笑道。
“唉,”南宫明泄气道:“我那不是躲我大哥呢么,听慕枫将军要整编队伍下凡,我第一个参加,能躲一刻是一刻嘛。”
我“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很自然地与南宫明勾肩搭背,夸张地说道:“哦我在凡间经历千难万险,九死一生,让你守个门你还不乐意了,”我看似抱怨实则吹嘘:“我跟你说,这次下凡,我可神勇了我,我一路斩妖除魔,拯救苍生,厉害得不行,现在的你,可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哦?是吗?”南宫明也笑:“那改日我们可要比划比划。”
“哈,那不是我吹牛,你打过骷髅怪嘛,哇,那玩意儿站起来能有三个人这么高,都打散架了还能重新拼合起来”我继续自吹自擂,只是话说到一半,笑容忽然僵住了。
因为我感到身后有两道炽热的目光射向我们。
我立刻尴尬地松开手,交握于身前,老实地站着,一边还同南宫明挤眉弄眼。
鹤青微笑道:“对了,我记得你二人是同届学友,没想到你们关系这么好。”
不知为何他的笑让我有些发窘,难为情地搓着衣袖。
这时,悬崖的另一头忽然飘来一阵青色薄烟,山风变得有些阴冷,峰峦之上的太阳蒙上一层雾气,周围的气氛急转直下。
只见幢幢黑影出现在悬崖尽头,雾气越发浓重,迷雾中只看到一队一队身穿盔甲的武士朝我们行径,却分不清是人是鬼。
第一个从雾中走出来的,是一个脚踩木屐,身上穿着红绿绸裙,脸涂得煞白,头顶上盘着繁复发髻的女子,接着迷雾中又走出几人影,不,准确地来说是飘出几个人影,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全都面色灰沉,打扮奇特,形容古怪,鬼气冲天。
我倒吸一口冷气,心想,今天算是开眼界了,终于见识到真正的阴兵过境了。 ', ' ')